李御是凌晨四点那班飞机,到了京城便马不停蹄赶往易家,不到十点就出现在易家门口。
“高叔,给我开门。”李御扯着嗓子在易家大门外喊着,许久没得到回应后,撸起袖子便要从围墙边爬进去。
“李家少爷?”管家高叔隔着大铁门试探性地开口。听闻声音像是李御,不过李御已多年未归,他实属不敢确定。
“是我,易笙呢?”心急的李御此时正准备往内一跳,就像小时候一样。听到管家的声音,纵身一跃,又从围墙顶上跳了回来。
“许多年没回来啦。”管家给李御打开门,叹了口气。上下打量了李御一番,又叹了口气。
京城李家、易家和许家向来交好,高叔也算看着李御仨人长大,如今年事已高,看到多年未见的李御不免一番感慨。
“不是昨晚回来了吗?”
“没见着人啊?”
“我听哥说他们昨晚在机场准备回来啊?”
“真没见着人呐,李家少爷。你们几个这一走,这都多少年了。”
李御拧起眉头,当即掏出手机打给易笙,没接通,又打给许柘,还是没接通。一直到下午李御才明白,原来易笙这是用两部手机都把自己给拉黑了。
管家看李御脚尖向外,一副要走的意思,立马扯开嗓子朝里喊了起来:“夫人,李家少爷回来了。”
这一喊,林夕梦来不及换鞋就穿过长廊跑了出来。一看到李御,眼眶登时红了一周,一抬手往李御头上就是一掌。
“快进来。你们这一个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那么些年,这外面就有那么些好吗?”
李御远远一看是易阿姨,收起手机埋着头就走了进去,规规矩矩地问了一声:“阿姨好。”
“吃过早饭了没?怎么风尘仆仆?”林夕梦本想教育一番李御,不过一看李御满脸憔悴的样子又不免心疼。
也难怪林夕梦这么问,李御一夜未眠,眼睛里爬了几条血丝,眼周是一圈厚厚的黑眼圈,就连发丝也有一些油腻。
“还没呢?”
林夕梦一听,连忙将李御拉到厅里,招呼管家就开始给李御准备早饭。
“别告诉我爸妈说我回了京城。”李御一坐下,立马嬉皮賴脸地咧开一口大白牙。
这一句直接让林夕梦从沙发上坐起,掐起腰怒了声:“你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让家里人知道…”说着说着,林夕梦直接哭出了声。
三家人看着三个孩子长大,结果三个孩子一成年就都失去了踪影。
李御全副身心都在寻不着易笙身影上,此时一听这哭声,又想起家里人可能会出现的众多叨唠,拔腿就跑出了易家大门,留下易家人的一堆呼喊。
出了易家大门后的李御,在路上胡乱地走着,瞅见一个路人便斗胆上前借要手机。这回倒是拨通了,不过易笙一听是李御的声音又立马切断,留下握着手机满脸错愕的李御。
李御当即没顾及路人不断回顾的视线,在原地跳脚不断,随后带着焦虑招了一辆出租车,又飞回了青城。
一路上,李御越想越是气不过。下了飞机就直奔电子城,办了十几张一次性电话卡,带着一股不甘和执着挨个拨通易笙的电话。
前两张李御开口说了个“喂”,就被易笙认出声音给切断。后面几张李御直接改口,换成了“不许挂”和“听到了没有”,易笙自然也是给切断了;再后面李御的语气逐渐趋于柔和,直接问出了主题“你在哪呢”还有“不要挂嘛”,不过还是没有机会说出下文。
再再后来,没接通。
气急败坏的李御此时正坐在出租车上,由于没报目的地,司机直接开出城里,到了一个穷乡僻壤。
“这是哪啊,大哥?”李御拽着一堆没用的电话卡,看着车窗外数不胜数,枝繁叶茂的大树,问向前头满脸横肉的司机大哥。
“车费五百。”司机头也没回,只递给李御一张收款码。
“不可能。”李御一听,腿一跨旋即就下了车。
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加上此刻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分辨不出方向的地方,更是怒气冲冲。就连看到路边无辜的树木,李御都觉得气愤,一言不合就开踹。
树木粗壮,一看就有了些许年龄,在李御的踹动下也只是偶有几片叶子沙沙作响,似在嚷着‘踹不动我吧’,‘踹不动我吧’。
李御一听,更是气不过,开始手脚并用霸凌起了面前的树木。
司机本想讹李御一把,已经下了车想要恐吓一番,不过看到李御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摸了摸鼻子又回到车上,绝尘而去。
李御接连换着左右脚开踹,精疲力竭后就跌坐到树下,望着头顶茂盛的树荫,生了一计。
不是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吗?
那就是现在!
于是李御喊来拖车和几名工人,亲自将那棵更加无辜的树伐了并运送回异幻局。
许柘是从苏墨那边得知李御寻不着易笙的消息,自己拨过去的电话倒是接通了不过也很快被切断,心生担忧便调了课赶往易笙支教的村庄,却也是败兴而归。
许柘回来时,入眼的就是横在异幻局门口的大树和坐在树上的李御,满脸不明所以。
“你这是打算囤些柴火过冬吗?”许柘心想也没见过李御烧炭啊。
“噢,圣诞节要来了。”李御当时也是被愤怒冲昏了脑袋,现在清醒了,望着这棵搬不进异幻局的树,正愁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此刻如围墙般筑起的自尊心也不想他人看笑话,便胡诌了这么一句。
“没见过你有过这节的习惯。”许柘淡淡提了一句,而后便跨过树木进了异幻局。
李御呆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将许柘拉回,又喊来两名帮手。锯断了树干,又移开了沙发,才勉勉强强将这棵跟李御“有缘”的大树搬了进去。
异幻局内只有之前春节剩的装饰物,许柘车内倒是有一些装饰教室剩的彩带。
于是苏墨和薄琪从漠城回来时,看到就是两人装饰树木的场景。
“这么快就准备圣诞树了吗?”薄琪问道。
“谁说只有圣诞节才能装饰树的,我喜欢树就把它搬回来咯,我就要这样一直放着,一直摆到春节。”
李御说完就拿起一个“福”字挂了上去。
“你喜欢的女人怎么不往家里搬,这异幻局一看就空荡荡。”许柘头没抬,嘴上却不留情面。
李御神情瞬间暗淡,只瞥了许柘一眼没再说话,默默地装饰着树。
不过许柘这次出乎意料没有任何同情,嘴里再次吐出刀子:“要是别人往家里搬,到时候你就剩这棵树。”
李御无动于衷,仍旧不停地往树上挂装饰物,许久才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那你告诉我她在哪。”
“我也不知道。”
“你把易笙电话给我,我让小陈试着查查她的信息。”
苏墨提议,不过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毕竟易笙常年生活在没什么通讯信号的大山里。
李御这才恢复一点神采,掏出手机就要把电话号码发给苏墨。
不过被走过来的许柘,无声制止李御的动作“你要想清楚,你是不甘心还是真的喜欢?”许柘不希望李御因为一时兴起,而后又始乱终弃。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不是吗?易笙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开始自己的人生。
这句话把李御问住,默不作声走到酒柜,拿起一瓶酒又是一饮而下。
当年安娜远走,李御确实起了与易笙决裂之心。可在摔裂那块画板之后,看到易笙脸上布着的失望,李御那颗麻木已久的心开始泛起久违的疼痛。
他才意识到原来易笙才是真正能够牵引自己的人,可接下来一系列疑问开始喷涌。
那这些年的携手并肩的安娜是什么?
易笙是什么?
他自己又是什么?
于是李御带着对安娜的愧疚,无法正视自己情感的怯弱和自认配不上易笙无暇爱意的惭愧,一躲就是好些年。
真的过去好久了?
易笙的爱积年累月越发厚重,我还是当年的我吗?
李御伸手摸了摸自己那颗在胸腔内跳动着的心,他一时也分不清,这些牵动到底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时间往前推移,李御这一沉思就是好几天。
几天后,苏墨给了李御一个地址,是前几日在桥上拍了易笙照片那人的IP地址,李御当即飞车赶往。
多年前压抑过自己,而今有机会总要试一试。
况且无论出于哪种情感,先知道她在哪都是有必要的不是吗?李御如此说服自己。
不过李御除了找到易笙曾短暂停留的青城世纪大桥,倒没有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再次悻悻而归。而易笙早已踏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
之所以“沉吟”没有捕捉到关于这些行程的一点信息,那是因为江流留了一手,隐藏了易笙的全部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