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远就是几条道路的交汇之处,路边有一家小饭店。荣兵一来有点饿了,二来,现在车速要是快的话,肯定还得在前边遇上那伙讨厌的人!可这样一直压着车速又憋得慌。索性就停了下来,打算在这里吃点东西,歇一下再走。
这家路边小店还挺干净的。虽说没有什么隆重的法式大餐,菜肴的口味倒还不错。整个欧洲在“吃”的问题上,英国佬的确是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再往下就是茅坑了。而人家法国无疑是处于鄙视链最顶端的。
不一时,法式白酒田螺、黑松露煎蛋、鹅肝温沙拉、烟熏干奶酪、奶油面包、笋尖豌豆汤……就一盘接一盘地陆续端上桌来。
大伙这回可都饿了!吃喝得相当尽兴。连爱伦姐这位女士喝酒时都是大呼小叫的。
这位青年对大伙的表现倒不惊奇。之前在车上聊天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些朋友都是常年生活在美洲大陆,不太讲究法国的繁缛礼仪也很正常。不过,此时他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罗杰老大。
之前阿鲁埃就一直在好奇,这位皮爵爷提到的老大,到底是何方神圣呢?结果到饭店里坐下来的时候,皮爵爷居然指着荣兵对阿鲁埃介绍说:“兄弟,这位就是我们的老大——罗杰。”
阿鲁埃顿时惊得下巴差点儿没脱臼!啥玩愣儿?虽说早就感觉到这伙人处处透着古怪,可也不带这么离谱的吧?阿鲁埃确实没到过美洲,可与美洲相关的书籍他可是读过不少了,也经常与美洲回来的人谈论起那片遥远的大陆,对那里还是比较了解的。倒不是他歧视印第安人,可他实在是无法相信,一个印第安人怎么可能成为一群欧洲人的首领呢?
好吧你牛你是老大,那你身为老大就该坐在马车里的呀?亲自抡个大鞭子赶车……这又是几个意思啊?
不过接下来,阿鲁埃就从惊讶迅转为惊喜了!中国人?这位老大竟然是个中国人??阿鲁埃顿时惊得下巴差点儿没脱臼!(咦?这句刚才好像用过了吧?)
当然,他也不能白白地受惊啊?所以他十秒钟之内就把罗杰老大的下巴真给吓脱臼了!
只见阿鲁埃惊喜无比地瞪大了眼睛问道:“老大,你……你就是中国人?那你一定知道 Cheng Ying吧?”
“谁??”
“Cheng Ying。嗯……就是一个……会医术的人……”
荣兵脑瓜子里顿时叮啷铛啷就是一通乱响啊……心都快跳到餐桌上来了!程英?会医术的??《神雕侠侣》???
憋了好半天,荣兵才听到自己艰难嘶哑的抖音……
“是海斯•沃勒那老家伙派你来的?兄弟!我……我……你带够咱俩回去用的Time Rum了吗?肯定够吧?你是来救我的吧?肯定是吧??啊???”
阿鲁埃却一脸懵懂地望着他,不明所以地摇头……
“卧草那你来干鸡毛来啦?也是误操作吗?咋着他道的?兄弟你是哪国人?”
“我……还是没听懂。我最近从朋友那里借来了法文译本的《赵氏孤儿》在读,我以为你们中国人都会知道的……”
完了!狗咬尿泡空欢喜!
荣兵抄起一块面包夹上烟熏干酪就大口吃了起来,边嚼边说:“噢,程婴吧?中国人都知道,忠孝仁义礼智信,这位程先生占的是头一份儿。”
“噢!我的天主哇!我今天怎么竟会如此的幸运哪?我读过《马可波罗游记》和耶稣会士李明所著的《中国近事报道》!我还看过莱布尼茨和沃尔夫对于中华的盛赞!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中国是这片天空之下最伟大的国家!中国人在道德、智慧、信仰、礼仪、文化、历史、哲学、政体、律法、经济、艺术、诗歌、绘画、医学……总之在一切一切方面都堪为欧洲的表率和老师!天主啊!我……我崇拜这个伟大的国家!我崇敬这个伟大的民族!我……老大,请原谅我此刻实在无辞表达我快要炸裂的欢喜了!!”
“淡定淡定,阿兄淡定。”荣兵嘴里说着要人家淡定,其实他自己已经被这番热烈直白的溢美之辞,整地连嘴都合不拢了!
老皮也阴阳怪气地接口道:“是啊兄弟,淡定吧。中国虽然伟大,却也有我们老大这种奇葩。下不通常识上不懂文化,中间还连桅杆都不敢爬。”
老大立马回怼:“你敢哪?你敢爬呀?我都不说疯狗号了,就神奇号的桅杆你摸过最高点哪?”
“嘁!我又不是船长,我可以不敢爬呀?”
“我……也就偶尔代理一下船长呗?再说了,连这位阿兄都看得出来,很明显,我是一款智慧型的船长嘛。”
“是,对,罗导么。一个不着四六的破剧本,差点把整个草台班子都扔萨门司令官手里边!嘿嘿,那是相当地智慧啊!”
“哈哈哈哈……”众人尽皆捧腹大笑!
阿鲁埃更没心思吃东西了,他一直微笑地看着这帮“美洲特种任务团队”的兄弟们斗嘴掐架,感受着他们之间那种毫不隔心的亲密,和曾经生死与共的莫逆之情。
他本来就对中国有着极其狂热的向往!现在又对这位中国老大萌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当然,他对这个彼此之间明显是以代号来相互称呼的团队,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原本是打算吃过饭就与他们分开的,现在他却改主意了。反正闲来无事,索性就陪他们一起去趟巴黎吧,他想尽可能多地了解那个伟大的中国。而且,直觉也告诉他,在这位神秘的中国老大身上,一定还藏着非同凡响的传奇故事……
“老板,请您结账吧。”
这伙人里那个帅得令人绝望的小伙子对老板说了一句,就从兜里掏出几枚金银币来打算结账。阿鲁埃眼疾手快!一把按下他的手挡住,另一只手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叠纸币,冲老板晃了晃:“这顿我请,老板请结账。”
饭馆老板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小梅子手里转了转,笑容可掬地欠了欠身:“承惠,9利弗尔16个苏,谢谢贵客。”
真贵呀!荣兵暗自咋舌。从南特到这里一路过来,怎么感觉物价越来越高呢?说实话,就刚才大伙消费的这些东西,这价高得可有点离谱了啊!比正常物价高了一倍半都不止吧?
可阿鲁埃对价格却没什么异议,他一边侧过身子挡住梅里尔的手,一边拿出一张10利弗尔的纸币放在桌上,眼睛紧盯着老板,忽然对身旁的荣兵说道:“老大,上个月图尔那个客栈老板一家被灭门的事儿,您也听说了吧?”
荣兵一怔!心念电转之下随口接道:“啊?嗯……对,那事儿是挺轰动的,但详情就不太清楚了。”
阿鲁埃的眼睛仍然紧盯着老板,冷笑了一声:“呵!不就是因为嘴欠么?人家客人到他店里消费,他反而向当局举报客人持有大量金银币。客人的钱被没收不说,还罚了巨款又关了几天。人家当然恨死他了?隔了几天,就有一伙人半夜过来,把老板一家一口不剩地灭门了!”
荣兵瞥了一眼老板那张青白不定的脸,顺杆爬道:“是呗,我兄弟去现场了,老惨啦!该!谁让他嘴欠的?”
“可不是嘛,安心赚你的钱就完了。还想靠举报别人发财?活够了吧?这年头有背景的人多了去了,你一个小店老板的命能值几个钱呢?你说呢老板?”
“是……嗯、是是是!”
阿鲁埃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笑起身,就带着众人施施然地出门而去。
换了枪神当车夫,荣兵在车厢里与阿鲁埃对面而坐,仍是一头雾水地问道:“兄弟,刚才是什么情况?”
阿鲁埃面色严竣地反问道:“老大,你们在南特上岸之后,就没听说法国不允许持有和使用金属货币了吗?”
“是……好像听说了。当时我们打算买辆马车,卖主说只收纸币。我们在钱柜兑换纸币的时候,营业员也这么说。我还以为他是想拿破纸片子把我们的金银都换走呢,就没当回事儿,只换了一小部分。到底咋回事儿啊?”
阿鲁埃点点头说:“难怪,你们刚从美洲来,不了解眼下的法国。刚才差点惹下大祸了!”
“你说那个老板?他能举报我们?凭啥呀?他咋知道我们的钱是偷来抢来的呢?哈哈哈!”
“老大,千万别开玩笑!告诉你吧,法兰西现在疯了!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法兰西大精神病院!”
“怎么回事?”
“这是上个月的事情了,那个该下地狱的约翰佬怂恿摄政王下令,禁止任何人拥有超过500利弗尔的硬币,违者没收不说,还要处以巨额罚款!甚至还荒唐地规定了,严禁任何人收购金银首饰和宝石古董之类。”
“啥玩愣?这也太扯了吧?走遍天下阅尽古今也没听过这种奇闻哪?兄弟,你不是刚才餐前酒喝多了吧?哪有一个国家不许使用金属货币,还连珠宝首饰都不许买卖的?你们法国人不是最热衷于奢侈品消费吗?”
荣兵边说边向马车里的其他同伴望去,大伙也都带着听外星人讲鬼故事的表情,冲他摇头表示不信。
阿鲁埃见大家都不信,就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币,在荣兵眼前晃了晃:“看看吧,我就留了这一枚金币,用来纪念伟大的太阳王时代。我现在真的很怀疑,或许用不了多久,整个法兰西就再也找不出一枚这么新的少年太阳王金币了。”
荣兵伸手要过来看了看,这是一枚1653年的少年太阳王头像的金币,币值一路易。金币倒不稀奇,难得的是,这枚已经流通了六七十年的金币,居然还像昨天刚刚出厂一般崭新崭新的。
荣兵顺手就把金币往自己兜里揣,边揣还边说:“这个好,这个新,兄弟,我用两个路易跟你换吧。”
“不行!不是新旧的事儿,这是为了纪念1653年平息投石党的叛乱,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枚品相这么好的留下了。”阿鲁埃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荣兵的手,把金币抢了回去,又揣进衣袋里。
“小气劲儿吧,不就是一个金路易吗?”
荣兵不闹了,他好奇地接着问道:“兄弟,你刚才说的不是笑话吧?我真没听说过人类历史上还有这种事儿。”
阿鲁埃苦笑道:“老大呀,说实话,我此刻心中是极度压抑和痛苦的!我爱我的祖国,就如同您爱您的祖国一样。可我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扭曲、变形、丑态百出!人类最美好的品质和情感统统被扔进了臭水沟!人类灵魂深处最邪恶最丑陋的一面,却被堂而皇之地展示出来,还毫无廉耻地炫耀着!是金钱惹的祸吗?不!金钱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了,人类怎么从未这样过?是资本!是万恶的资本在嘲弄人性善良美好的一面,是万恶的资本在撩拨人性贪婪丑恶的另一面!而把资本这头恶魔在法兰西彻底唤醒,并且迅速喂养成巨兽的,就是那个该被地狱之火永远炙烤的骗子、老千、杀人犯、和逃犯——约翰佬!”
马车里的众人都知道被阿鲁埃轻蔑地称做“约翰佬”的那个人是谁。“特务团”这次就是冲着他一手创立的那个“密西西比公司”的股票来的,他就是“约翰•劳”
据老神棍说,“暗黑会”酝酿了十数年之久的这次《双城盛筵》,是打算分两顿来吃的。伦敦的南海公司是它的晚餐。巴黎的密西西比公司是它的早餐。而这顿早餐的厨师长,就是约翰佬。
约翰佬在同舟会里的级别并不高,就像后世丑国的总捅一样,不过是台前的戏子罢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别说成为“黄金装13骑士”了,甚至连“暗黑会”大门的黄铜把手都没资格摸一下!
当年约翰佬在伦敦决斗时杀了人,被关进了监狱。他之所以能够神秘地逃脱,就是“暗黑会”操作的。“暗黑会”就是看中了此人精明过人的头脑和冒险家的胆识,准备在《双城盛筵》上做为戏子使用。约翰佬写的那本小册子——《论货币和贸易:兼向国家供应货币的建议》,其实是被龙德帮抓住的那位培格爵士写的。以约翰佬肚子里那点金融知识,根本写不出这本能把整个法兰西都忽悠瘸了的金融学专著。在这点上,他也和后世丑国的总捅们一样,不过是被人牵着线在台前表演的小木偶罢了。
现在听阿鲁埃提起此人,荣兵就想顺便打听一下此人目前的详细情况。可阿鲁埃却摆摆手说:“老大,那些咱们路上再聊。眼下最紧迫的是,你们得赶快把身上带的金银币全部换成纸币!否则进入巴黎之后就更麻烦了!那里现在到处都是摄政王的暗探,而且任何一个街边的小贩都可能举报你们。因为摄政王规定了,举报者可以得到没收钱款的一半做为赏金!你们听听,这是多么荒唐的政令啊?”
“这么恐怖?那……兄弟,你说应该咋办呢?”
“听我的!咱们马上掉头去苏利堡,我帮你找苏利公爵,把金银币都换成纸币吧。要快!说实话,我现在都不敢保证刚才那个饭店老板会不会举报。毕竟能得到罚款的一半啊!这足以使原本老实本分的人都变得凶狠和非理性!”
虽然老皮偷偷踢了荣兵一下,但小梅子却冲他点点头。荣兵在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决定折衷处理。他指着车里的一个箱子说:“这个箱子里都是,大概有三四千埃居吧。”
“行,老大,你让马车立刻掉头,在见到的第一个岔路口左转。”
金黄色的暧阳下,“苏利堡”犹如一座矗立在水中的黄金城堡那般夺魂慑魄!一路之上,荣兵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这些巍峨的古堡,正当他沉浸在小资的凡尔赛情调之中,身旁的老皮却又一次哀叹起来……
“完了!完了!活活丢死个人了!刚回法国就被一个不入流的小骗子给千了!”
梅里尔仍然摇头:“老皮,别这么说了。那么多钱,就算点验的再快也要不少时间呢,咱们再等等。直觉告诉我,这位阿鲁埃先生不会是你想的那种人,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伪装不来的纯净。”
荣兵没出声,他还是刚才的态度——折衷。就像他们明明有两箱子钱和珠宝首饰,他只敢拿出一箱子,来赌阿鲁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梅子啊!你太——幼稚啦!你以为他大摇大摆地进了公爵堡就没事儿?告诉你吧,人家早就从侧门溜走啦!腿脚麻利的话,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到了圣伯……”
老皮尖酸的话语戛然而止!阿鲁埃拎着箱子走出苏利堡的大门,匆匆地朝这边走来了。
一上车,阿鲁埃就赶紧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箱子,他有点焦急不安地说:“老大,都换好了。可实际数字是三千四百一十一埃居,不到您说的四千,不信您……”
荣兵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感动又惭愧地说:“兄弟,别说了行吗?你再这么说我就得跳车自杀了!”
阿鲁埃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笑了:“那您说实话,刚才我进去这么久,您怀疑我了吗?”
“没……”
“嗯?”
“有……呃……一点点。不足21.414%吧,信任还是占绝对多数滴,这我可敢拿良知作保!”
“不信!除非你马上说出信任的具体数值,也得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那不就是……我刚才说那个数是多少来着?”
“哈哈哈……咯咯……嘎嘎嘎嘎!”飞速行驶的马车车厢里传出了撒遍四野的欢笑声。
马车在飞奔,笑声在继续,不过……后面的笑声可就都是些嗤笑、窃笑、叹笑、冷笑、苦笑、甚至是惨笑了。
因为阿鲁埃给大伙讲了九个笑话。其实这九个都不能算是笑话,而是刚刚发生在巴黎的,新鲜热辣的真人真事。听了这些事,荣兵对法兰西的了解,就从所知甚少进化到彻底懵圈了!
笑话之一:约翰佬住在“甘康普瓦大街”时,那里每天二十八小时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这条街挺窄的,再加上热情噙粪的投资者实在太多了,因此事故频发,甚至还有人被踩死了!许多人都打算长期地申购新股,干脆就在附近租房子住下。这导致这条街上的房租普遍上涨了一百多倍!一个在街边摆摊的补鞋匠,把自己的摊位租了出去,同时还向经纪人和客户提供纸笔啥的。就这,每天能净赚200利弗尔!更邪门的是,一个驼子将自己的驼背出租给那些忙碌的投机商当写字台,也因此狠赚了一笔!结果此事被当成笑话传出去后,全巴黎的驼背都跑过来了!就这还供不应求呢。放眼望去,一片驼背人体写字台摆满了小半条街……这难得一见的人间奇景啊,相当丑陋并且壮观了!
笑话之二:现在全巴黎的人都疯了!为了买到“密西西比公司”增发的股票,所有人都彻底不要脸了。众所周知,法兰西的贵族大臣们那是相当傲骄的,有时甚至连皇帝的面子也不给呢!摄政王传召时,这些贵族老爷等上十几二十分钟就开始报怨了,等上半小时准会气愤地拂袖而去!可这帮家伙为了等着见约翰佬一面呢?随随便便在客厅里一坐就是六个小时连手机都不带玩的!换了你受得了吗?据约翰佬的仆人透露,某位知名不具的帝国元老重臣所保持的纪录是:十一个小时零二十四分半钟!就这还白等了。确实见到约翰佬了,可股票还是没买着。狂破纪录的帝国元老最后是被抬上马车的,两条腿全都木啦!哪怕都这样了,这老头子在顽强地爬进马车里的一刻,还倔强地扭过头来,冲着前来送行的约翰佬嫣然一笑,并且娇媚入骨地说:“大人请留步压谢谢压我下次再来压……”
笑话之三:约翰佬表面上并不张狂。他已经贵为法兰西当红炸子鸡了,却依照“暗黑会”给定的剧本,刻意塑造着比自己年轻落魄时还要俭朴的人设,竭力演绎着善良优雅的绅士风度。大伙发现,他对女士们尤其周到和热情,总会尽力地做到有求必应。于是许多贵族老爷就动起了歪心思……不惜把自己的夫人、情妇、甚至女儿主动送上门去,希望用家里这些女人的劈腿动作套取购买股票的配额。
其实他们是想多了,人家约翰佬还真不是色情狂,这方面挺检点的。但也确实有女人得手过。某位很有身份的贵妇就想出了个绝的!她事先买通约翰佬的仆人,得知了他当天的行动路线,就提前坐在马车里埋伏在必经之路上。见约翰佬的车子驶来,果断命令车夫驾车狂奔而出,就在约翰佬的马车前面撞在路灯杆上!大车顿时倾倒,女士失声尖叫!约翰佬这样的绅士岂能坐视啊?当即跳下车来抱起了该女士。四目相对之时……女士却粲然一笑:“饿滴个神哪,侬就卖我一千股撒?五百股也中啊大葛格……”
结果……她……她他妈的竟然真就得手了!
笑话之四:是另一位女士受到了笑话三的启迪而倾情演绎的。
布莎夫人得知约翰佬正在某饭店里干饭,赶到那里进门就喊:“哎呀妈呀房子着火啦!”趁人们抱头鼠窜之际,她就直奔约翰佬猛扑过去!结果人家早有防备,拉开饭店的后门就跑了。布莎夫人枉费心机却扑了个空,只能一屁股坐在还留有约翰佬余温的椅子上,当晚就喝得烂醉如泥!还连哭带笑连说带闹地唱道……
“约翰约翰我爱你
我一定要嫁给你
如果你不想把我娶
卖我股票就放过你!”
笑话之五:某富翁持有250股“密西西比”股票,他于病中想全数抛出。早上听说当天股价是8000利弗尔,遂打发仆人去苏瓦松府邸卖出股票。结果仆人赶到那里时,已然猛涨至每股一万了!仆人二话不说卖掉股票,将差价2000私吞之,回来交账后即辞职逃逸。该仆今早一觉醒来,竟于数小时之后就彻底改变了命运,发了一笔50万利弗尔——折合两万英镑之巨的横财!
笑话之六:法兰西有两位以安静、清醒、擅长理性思辨而著称的学者,分别是“拉•莫特神父”和“提拉松神父”。两人经常互相吹捧,赞扬对方在这场狂热的投机风潮中,保持了高洁的品格与可贵的理性!可牛逼吹了没几天,“提拉松神父”实在熬不住了!当他飞跑到苏瓦松府邸去买股票时,竟然迎头撞上了刚买完股票出来的“拉•莫特神父”! 两位品行高洁的神父一阵尴尬地手语之后,终于达成了新的共识:一,永远别再发誓拒绝干某某事情了,那纯属扯王八犊子!二,聪明的脑袋瓜儿就是应当用来赚钱,从而使自己过上奢侈生活哒!否则还要它干鸡毛啊?
笑话之七:安德烈炒股发了大财!大到什么程度呢?引用圣西蒙公爵的话说——“安德烈现在已经有座金山了!”不过此人身份低微,就想让自己3岁的女儿与高贵贪婪的杜瓦斯侯爵成亲。33岁的杜瓦斯侯爵居然答应了!说等孩子长到12岁就娶她过门。开出的条件是:安德烈必须先一次性付给他10万埃居,每年还要再付给他两万利弗尔,直到女孩12岁。安德烈果断答允了!并且还答应杜瓦斯侯爵,等嫁女时再奉送数百万利弗尔的嫁妆。这桩轰动了巴黎上流社会的丑闻,居然还被双方郑重其事地签名盖章公开交易了。
笑话之八:由于交易股票的人都会携带大量现金,现在的巴黎街头每天都会发生抢劫杀人等恶性事件!“德•霍恩伯爵”是“德•霍恩亲王”的弟弟,他是个恶名昭著桀骜不驯的浪荡公子。这厮盯上了一个富有的股票经纪人,把他约到“征服广场”附近的一个酒吧里见面。经纪人来到包厢后,就被“德•霍恩伯爵”当胸猛刺三剑抢走了皮包!里面有价值十万埃居的密西西比股票。同伙米勒又刺了几刀,确认经纪人死亡后逃跑。结果两人被当场擒获,现已被判车裂之刑!
笑话之九:帝国元勋“维拉尔大元帅”是一位正直的老人,他乘坐马车路过“征服广场”时,痛心疾首地看到了狂热的人们面对股票时各种丑态百出的表演!忍无可忍的老元帅拉开车门大声疾呼:“停止这种招人讨厌的贪婪行为吧!”
结果……这位法国历史上四大名帅之一的铁血老军人,竟然被愤怒的股民用砖头子削了满脑瓜子大包,只得仓惶无助地抱头鼠窜!
好不容易才逃至家中,当老元帅面对镜子里那个当了一辈子军人都没有过的新奇造型,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天主啊!老夫当年同欧陆战神“欧根亲王”都能打个平手!今天咋被一帮股民削成这个逼样儿了呢?!天主哇!毁灭吧!”
九个笑话讲过,阿鲁埃叹了口气,又讲起了巴黎当下的世相种种……
星期一,我买了股票
星期二,我赚了几百万
星期三,我装修房子
星期四,我购买衣服
星期五,我去了舞会
星期六,我进了精神病院
这首打油诗是阿鲁埃的一位文青朋友写的,虽是简单至极,却也刻画入骨。
他的另一位朋友还画了一幅漫画,上面画着约翰佬坐在一口大锅上,大把大把地向四周抛撒纸片,锅下的群众疯狂地捡拾,然后把自己的真金白银纷纷扔进大锅里。
巴黎的人口原本是60万左右,也就最近这十几个月吧,突然猛增至百万了!现在各家的主妇宁可睡阁楼甚至马厩,也要把房子高价租给客人赚钱。街上到处都是拥堵的马车,在最宽阔的主干道上也走不快。面包、鲜肉、蔬菜、布料的价格狂涨了四倍还不止!当然,最低工资也从以前每天15个苏涨到了60个苏。股价暴涨物价飞涨工资猛涨,每个人都兴奋又愚蠢地产生了幻觉,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能够永远继续下去……呵呵,你们寻思啥呢?可能吗?
且不说那些当权当令的贵族们是如何在此次大风潮中赚得盆满钵满了,只说说像波旁公爵、吉尚公爵、拉福尔斯公爵、绍讷公爵、汀丹公爵、埃斯特雷元帅、罗昂亲王、普瓦亲王……这些之前早已家道中落,日子过得甚至连个小小的包税商都不如的老牌贵族们,居然也都在密西西比股票上赚了大钱,重新恢复了家族的尊严与荣光!
可有人赚就得有人赔吧?因为这本来就是个没有任何产出的资本零和游戏啊。那究竟是谁赔了呢?您自己想去吧。好好想,可劲儿想,智商不低于22就肯定能想出来。
此刻的荣兵望着车窗外被速度扭曲得抽象无比的景物,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是啊,每每这样的历史大风潮中,谁在赚?谁在赔?谁人挥舞镰刀如风?谁人甘做韭菜如怡?谁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谁人昨日入市去归来泪满襟?
道理是明摆着的,可人类这种动物自打出现在这颗星球上,它是一种理性动物吗?真的是吗?或者说,就那一点点少得可怜而又脆弱易变的“理性”,你真的好意思把它称之为理性吗?听听阿鲁埃讲述的这些人间闹剧和丑态万千,你还有勇气说人类这种动物还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理性吗?
那么,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来了……是谁把原本简单质朴的普罗大众变得如此贪婪和狰狞呢?是谁?是谁啊?
沉思中,眼前忽然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星光由远及近地扑面而来……不!那不只是星光,那是人间的灯火在与星光争晖并耀!那里就是这个时代的“世界心脏”,那里就是被这个时代的人们誉为“气死小偷的光明之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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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都在进化,可人性的弱点却是永不进化的。——《荣兵日记•傻瓜总督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