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看到苏墨和薄琪没事后,就走回许柘身边。
“我们很久没见了。”许柘按住要跨进后座的李御,意在提醒李御对待易笙的态度。
且不说近几年他俩水火不容,刚才李御对易笙的态度,许柘也看在眼里。
李御不作声,瞥了一眼后座上神情呆滞的易笙一眼,一把摔上车门,入了座便闭目养神。
易笙眼眶仍有泪水,一想到刚才那副情景不免后怕。趁着李御假寐之际,不时偏头看向身旁的李御。
警车一辆接一辆开出这条崎岖的小路。许柘也踩下油门,不时蹙着眉头通过后视镜看向身后的两人。
“没事吧?”易笙凑近几分,又问向李御。
此时易笙还未从方才的事故中脱离,正处在极度担忧李御的状况之下。明知道大概率仍旧不会有回应,还是收不住关切。
许久,久到易笙以为李御充耳不闻,打算坐回原位时,李御才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我看看你手上的伤。”易笙听到回答,又凑近几分。轻轻伸出手,摸向李御垂在身侧的手腕。只见虎口处有着一道被砖头劈出的伤口。
不过在易笙还没碰到李御时,李御便一把收回手,收回的时候又恰好无意打到易笙悬在半空的手。
李御此举并非有意,下意识要出口解释,瞥了易笙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一种近似无赖般的无赖骄傲感油然升起。遥想近些年,他似乎从没有向易笙表示过什么歉意。
感受到手上的痛感,易笙猛地抬头望着这张刻在生命里的脸,许久没有缓回神。她不过是想要关心一下罢了,又何曾伤害过他?
悬在空中的手渐渐无力抽回,易笙随之整个人靠到车上,像受伤的兔子般耷拉着脑袋。
李御抬眸看了易笙一眼,莫名地又升起一股想要踩碎这脆弱的怒意。
“李御。”许柘从后视镜里看向李御,语气里警告意味十足。
李御对上许柘的视线,也看到了镜中自己的神情,刹那失了神。
意识到这绝不是平常的自己,李御瞬间收起满腹不悦,挥散自己的戾气。
不过这副平常没恢复多久,一瞥到悲戚的易笙,李御神色就无法镇定自若。于是车一停到异幻局,李御快步走进,似是迫不及待般,此时又黑着脸坐在吧台上。
易笙自知不受欢迎,却也默默跟着下车。被许柘拉进异幻局后,又被拉到沙发边坐下。
整个空间又是一言不发,空气仿佛都要凝固起来。
坐立难安的还是易笙,只见她时不时拿起放在脚边的画板摸了摸又放下,掏出手机随意划拉几下又收起,视线刚要飘向李御又连忙收回。
哪怕过去好几年,哪怕拼命说服自己要冷静。可真正面对李御,易笙还是难以平静。除却内疚,便是对那人一举一动地在意。
许柘拍了拍易笙的肩膀,起身走到李御身旁开口打破僵局。
“咱们很久没见了,是不是该请易笙吃顿饭?”
不说还好,一出声反倒又给了李御一个发泄的出口。李御猛地转过头,瞪向易笙。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易笙本就惧怕李御,或者说是因过度尊重李御而不知所措。
不过李御此刻这一身怒气,还有方才瞥过易笙的漠视,给了易笙从枪战中带来的极大反差。
或者说是一下子刺破了易笙的关切,使得易笙褪去刚升起不可思议的面孔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低低地回了句。
“今天。”
“你一来薄琪就出事,倒挺是时候。”
李御冷冷开口。倒不是真心觉得跟易笙有关,而是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对待易笙。
哪怕几年不见,一看到这个人,一出口,那些言谈间的习惯就又翻涌回到脑海。
而这一句过于冰冷又充满熟悉感,一下又将易笙带回从前。
自从那时起,李御就是这般什么事情都爱往易笙头上扣,仿佛易笙整个人的存在就是一根刺。
深知百口莫辩,易笙咽下苦涩,低着头平静地又说了一句。
“我只是恰巧路过。”
李御显然不信,走近易笙抬起她的下巴问道:“今天刚来就能恰巧路过这?是不是太恰巧了。”
一抹苦涩划过易笙的脸庞,为了体面,易笙还是尽量扯出一个微笑说道。
“这么说确实是有些凑巧,那哥这次是想打我还是骂我?”
刚刚易笙就站在离李御不过十米的地方,她看着他不顾生命危险去救别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此时更是不分青红皂白便再次对她咄咄逼人,易笙心底翻涌出一抹无力。
她守了十四年,若不是今日这一强烈的对比,她都不知道也许对于李御来说,或许她就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易笙红着眼眶对上李御质疑的视线,霎时她意识到,还值得坚持下去吗?
也许自己根本没必要苦苦执着,也许真的到了该放弃的时候。
易笙轻轻合上眼,这个念头以往从未出现,此刻却一下子驻扎到脑海,顺着不堪回首的回忆生根发芽。
李御眸里闪过一抹惊讶,蹙着眉头盯紧易笙。
熟知的人都知道,十几年前易笙就不愿喊李御一声哥哥。
早先几年李御为此还发过不少脾气,各位家长也曾努力劝说。
今天倒是奇迹的喊了,只是这一声让李御如鲠在喉。
许柘没说话,侧过身一直看着易笙,紧盯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那一瞬间许柘突然感知到,易笙这是打算放弃了。
十四年,他看到易笙追逐了十四年,痛苦了十四年,而李御也躲了十四年。
站起身,许柘推开愣在原地的李御。
“没有...”李御被推开,有些失神地看着易笙。他虽对她态度不好,但怎么也至于打骂她,小时候可都是他保护她呢,她难道不记得了?
“那许柘哥哥请我吃饭吧。”
她赶了一天的路,粒米未进。
易笙站起身,牵出一抹笑。没理会李御,挽起许柘的手就往外走。起身时,似有意又似无意,踩了一脚她之前细心呵护的画板。
若是以前别人碰到这画板,易笙可是会着急,可如今绘画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当年学画,也是因为李御想成为一个画家罢了。她热爱的,从来不是这一项。
不过也是逞强,割舍哪能是件易事?一想到和那个人从此分岔,从今往后再无可能,易笙胸口就如被箭刺伤般疼痛。
克制爱意不是易事,潜意识里的思维方式,哪怕是继续纠缠毫无天日,或是从此坠入万劫不复,仍旧是想揪住一丝可能性吧。
许柘任由易笙挽着出门,他就站在旁边,微低头便将易笙紧咬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模样看进眼里。眼里漫着心疼,他心疼于易笙这些年的无悔付出。却也欣慰她终究是看开了,不再浪费自己的生命去贴合别人的人生,哪怕这人是李御。
拍了拍易笙的手背,许柘坐到驾驶座。跟在身后的易笙习惯性拉开后座,想了想随之坐到许柘旁边。
李御看着易笙挽着许柘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底是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一直到易笙他们走出异幻局,李御才拔腿大步流星跟上,在车发动之前拉开车门坐到后座。
李御不是没感觉到易笙的转变,且不说易笙竟然丢下他。要知道以前可是他坐哪,易笙就要坐哪,黏人得很。抬眸多看了易笙好几眼,不过只得一张如往常的侧脸,没看出什么变化。
她一如既往仙气飘飘,烟火气好像从不会沾染到她裙角。李御望着,目光逐渐柔和,嘴角不自觉上扬。
驾驶座上,许柘一直握着易笙的手,算是无形的鼓励。这些年里他看到太多,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妹妹的坚持与伤口。
而易笙则将头靠到车窗上,眼泪滴滴滑落。她在心里一个劲的说服自己。
不爱了好吗?这世界山川湖泊多样,自然界一草一木别样娇。再不济,也可以多爱自己一些。
还有他热爱的自由,也可以成为你的信仰啊。
这人生何以为了一人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