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由自主地都转过身来。
小个子警官没有走近他,而是站在原地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怎么?你真的想明白了?”
他少气无力地看了那小个子警官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皮。
他被带到一个明亮的屋子,几百度的大灯泡照到他的脸上。
他依然被拷着拖在一个椅子上,对面坐着那个小个子。
他的眼里直冒金花,他只能看到警察的下半身和那张四条腿的小桌子。
警察的脸在灯光的阴影处,几乎看不到。
“韩大海,你要从实招来,如有虚假口供后果自负!”声音很干脆,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小个子警官的声音。
韩大海努力地让自己的大脑摆脱虚空,然后往起直了直松垮的腰部:“警官,我都说,不过,警察同志,你们要对我从宽处理啊,我可是没有犯下什么大罪,只不过是扎了几根胎。”
“韩大海,这可是给你的最后机会,你一定不要错过,否则,法律不会宽容一个说谎的人!”那个小个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在这些警察面前,韩大海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就把之前想好的话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是,我知道。警察同志,两次扎胎的事都是我干的。可是我并没有让他们翻车,更没有砸打小饭店呀,警察同志,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
韩大海在警察的要求下把他两次扎胎的经过都一点不落地说了个透。
那个小个子警官突然提出一个问题:“照你这样说,郑锋军与你以前有仇,你想通过这个手段去报复他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们不理解的是你和田园车队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有过过激?你也是出于报复的心态?”
韩大海对警察的问话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知道这句问话是必然的,这是要点之所在,是扎胎动因之所在,这并不足为奇。
而他这次回答得异常干脆,使在场的警察都不免为之感到惊异。
“我与田园车队不认识,更没有什么过节。”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扎人家的轮胎,又导致人家翻车?”小个子的声音听上去很锋利。
韩大海的一句话让所有的警察又一阵的兴奋:“有人指使我这样做,我是替人办事。”
“谁?”小个子警官没有给韩大海更多的思考余地,声音很急迫。
韩大海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出一个名字来:“武学兵!”
“武学兵?”听上去那个小个子警官似乎不相信,还是想再次确定一下。
“嗯。”韩大海顺着应了一声,不等对方再问就接着说道:“我和武学兵是上下邻村,他让我去做,还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一笔钱,我——就去做了。”
“你收到钱没有?”小个子警官又不失时机地问。
韩大海摇了摇头:“还没有!”他心里知道绝对不能说收到钱,否则是要被警察收回充公的。
“武学兵为什么要这样做?”小个子警官又问道。
“不知道,我想大概与他们都到桦富煤矿拉煤有关系吧。”韩大海实在没有力气再去编制更大的谎言。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精疲力竭。
他要把这些解释留给武学兵,把警察的纠缠推给武学兵,让他不自在不好过。
武学兵在不知不觉中又被背上了黑锅。
警察按照程序对武学兵进行了拘传。
武学兵对事情一无所知,更没有利用过韩大海,怎奈韩大海一口咬定,只得等待法庭的宣判。
法庭经过调查认为缺乏证据。
武学兵不负有与韩大海的连带责任。
驳回了饭店和田园车队共同起诉韩大海和武学兵连带责任案。
经过庭外调解,韩大海同意赔偿小饭店汽车翻沟造成的司机受伤医药费和补胎费共2380元。
田园车队赔偿小饭店损失费1030元。
韩大海积极承担责任,可免于追究刑事责任。
一件看上去复杂的事情就这样区分责任让各家都达到了满意。
一场汹涌澎拜的大波涛就这样渐渐落在了宽阔的江面上。
武学兵心中对韩大海厌恶至极,但又知其人人品极差,做出这种疯狗咬人的事来也不为奇,为了息事宁人也不与其多加计较。
这样的平息结局,最感到舒坦的莫过于赵雨来和郑锋军。
当他们刚刚知道韩大海一口咬定是武学兵唆使的时候心中既庆幸又惭愧。
庆幸的是韩大海没有把他们抖出来,而是寻了个替死鬼。
惭愧的是武学兵本是局外之人却无辜受到了冤枉和牵连。
事情又不知发展到什么地步,真的要再涉及刑事就真正苦了武学兵,心中不免有亏。
没想到后来的结局出现了戏剧性的发展。
武学兵在法院被认定无罪,不受牵挂,这使他们在良心之中稍得安慰。
又听说韩大海也免于了刑事处理,只是协商陪了点钱,心中就更加释然。
总算头上的乌云被彻底驱散见到了天空。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田园车队却没有就此消气。
他们一时拿韩大海没有办法,不由地就把目标聚焦到了武学兵车队的身上。
都在一个矿上拉煤,本来互相之间有先后次序互不影响,但这样一来麻烦二字就找上了门。
田园车队的汽车不管先到后到,总要把车挡在武学兵车的前面。
铲车司机和田园车队关系好,只要田园车队的车开到前面来,他就先给田园车队装。
这样一来,武学兵的车队就要等上大半天,有时候还要等上一整天。
由于他们是跑长途,这样一来就打乱了他们的运输节奏和计划。
刚开始的时候,武学兵给张和宁打电话,张和宁安排煤场处理此事,保证武学兵优先装煤。
铲车司机接到命令只好先给武学兵的车装煤。
关键是有时候田园车队的汽车开到前面堵着,武学兵的车挨不到跟前,无法先装。
煤场又出面让田园车队的车退到后面,先给武学兵的车装。
第一次,二次都这样煤场出面干涉了,每次,每天,每时都这样出面干涉也真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煤矿欠着田园的账款又不能不供人家煤,何况又有合同在此,只好出面尽量维持秩序。
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深夜两家人马因为装煤的事又纠缠在一起,有的甚至还大打出手。
煤场的管理员也被田园车队的人打了。
事情的陡然升级使武学兵和田广荣怨恨交加。
煤矿只得报了警。
来现场处理情况的是杨永智。
从心理上来说对武学兵有偏向之念,但田广荣也惹不得。
这几年过年过节的田广荣一直都没有少看望他。
面对两家因为装煤斗殴事件只能各打五十大板,让各家带着各家的伤员去医院料理。
对于他们争夺装煤一事,为了减少日后再出现打斗状况,杨永智经过一番斟酌决定两家分白天夜晚分别优先装煤的原则。
白天给田园车队装,晚上给武学兵车队装,如再有闹事,将严惩不贷。
为了能保证煤场秩序,杜绝以后再发生抢装事件,杨永智当场决定让每家按吨煤的0.5元向公安机关缴纳煤场秩序维持费。
武学兵首先赞同。
为了保证省城那边的供煤,这样可以有个保障。
田园车队敢对着煤场管理人员闹事,却绝不敢对杨永智他们熟视无睹。
有了杨永智这层保障心中踏实了许多,出点小钱也心甘情愿。
田园车队也不说二话。
这点小钱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这样一来总算是争得了一席优先权,心中非常平衡。
这样一来,那些零散运输户为了能保障在武学兵和田园车队优先装煤的前提下也能蹭一口饭吃,都争着报名都交上了装煤保证费。
至此一来,在桦富煤矿上交杨永智他们的装煤秩序维护费便形成了。
虽然费用的缴纳并不公开,但都是出自自愿。
这个怪胎的产生极大的改变了桦富煤矿的装煤秩序,也极大地避免了不必要的纷争。
对于桦富煤矿来说有其利而无其害,当然表示非常支持。
很快地,冯阳县所有煤矿装煤的车队和个人都在争相效仿,煤矿治安逐渐形成了一道看不到的收费线。
可以这样说,杨永智他们抽到的煤场秩序维护费是全县吨煤数量的百分之零点五到一,暂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