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按照刘婷给我的地址艰难地找到了目的地——刘璐生活的地方。我兀自站在巷子里环顾着周围的一切:当代北方随处可见的普通老式住宅小区,虽不繁华,但却充斥生活气息,人们闲适地或坐或站在一条泛着波光的水渠边,有的轻松地聊天,有的放松地伸展,也有的聚在一起打牌娱乐。这里不是城市中心,车很少,路也不宽,两旁茂密的柳树枝蔓随着夏日暖风缓缓摆动着,送来一阵阵似有似无的枝叶清香。
我闭上眼睛,不停地大口呼吸着周围的空气,脑子里不断设想年幼的刘璐可能就翘着脚站在我身边的杂货店看着里面五彩缤纷的糖果,小学时放学回家的她可能就在我身处的道路上与我跨越时空地擦肩而过,中学时候也许她也曾扶着栏杆望着水渠里的波光发呆……
我感谢眼前的一切,也许就是这不急不躁、安静恬淡的环境教会了刘璐优雅和恬美,让她如同盛夏微风般在那个夏天夜晚的校门口,无声地沁入我的心扉。她不同年龄时轻轻的浅笑交错着时间抚摸着我本焦躁低落的心情,仿佛刘璐就站在我的面前冲着我笑,而且,是更加完整,更加私密的她。
尽管我内心一直在逃避,但当我真正站在这里,真切地感受到她生活的点点滴滴,我万分确定——我爱上了这个夏天一样的姑娘。
坦白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仍记得那个晚上,从刘璐脸上滴落的泪珠砸碎在地面上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刀子般直接扎碎了我的心。我必须承认,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跟异性打交道的人,总是搞不懂应该如何与女生相处,我一直坚持着的所谓“女人如粪土”的爱情绝缘观不过就是为了隐藏内心的懦弱而包裹的冠冕堂皇的外衣。就像玻璃瓶里的水,看似古井无波,一旦瓶子被打破,必定水花四溅。
我用力揉了揉有些邋遢的头发,情绪陡然间从爱与面对的纠结转换为爱而不得的恐惧:经过那次的事,刘璐大概对我失望极了,我知道我很差劲,也知道她对我很可能不仅仅是同学的友情,但是……她还会见我么?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天色渐晚。
这条闲适的小巷,从盛夏午后出离时光的娴静变成夜晚飘着烤肉和啤酒混合味道的市井,一切如此自然,宛如一台运转着的机器,流畅平顺的切换,满是生活的平凡。
很快我就意识到,刘璐生日的这天,我没有见到她……
第二天晚上,同样在刘璐生活的巷子里漫无目的地闲晃的我被一声炸雷吓得不轻,天空之前还晴空万里,瞬间暴雨如注。这雨来得太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已经被淋了个透,狼狈不堪。
我顶着大雨,跟随着巷子里同样措手不及的人们,慌乱地跑进了路边的一个小超市的雨搭下面。
透过超市门口的玻璃门,我看见倒影中的我表情有点狰狞,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一脸的狼狈。身上白色的T恤不知在哪溅上一身泥点,仿佛在不停嘲笑我这趟毫无目的的旅程。
我用手抹了把脸,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我的5700,担心这老家伙被这阵急雨永远关了机,擦去屏幕上的水滴,按了按解锁键,5700的屏幕发出惨白色的光。
还好没坏。
我心想着。
很快,外面白天长时间被烈日炙烤的大地经过雨水的滋润,传来了一阵淡淡的泥土味道,这味道越来越浓烈,竟然不断地安抚着我的精神。
我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这趟被夏小暮那小妮子故作深沉的怂恿着说走就走的旅行虽然让我更加亲近了刘璐的家乡,虽然让我更加亲近了刘璐的故乡,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忧愁和焦虑:我傻了吧唧的来了,却不敢给她打电话,更没勇气问她住在哪,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期待许久的见面……
瞬间袭来的孤独感正如同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雨般包裹着我,拖进不见底的深渊。
我突然想找个人说话。
翻了翻手机,我很快发现我的孤独早已有之:通讯录里,基本都是一些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同学,这些名字就好像钉子一样楔在屏幕上,除了节日群发短信时显得倍儿排面,其他的时候毫无联系。
老李和老妈?
算了。在他们的眼里,海洋论坛是一个无比高端大气的圣堂,自己的儿子能够在那里高谈阔论实在是值得跟亲戚朋友吹嘘的资本,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在交流会上灰头土脸的样子,肯定失望至极。
王六和老翟?
得了吧。王六这孙子自打有了女朋友,成天不知道去哪里鬼混,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必带一个KFC的经典嫩牛五方,弄得我们叫他女朋友“五方妹”,现在想必正在花前月下你侬我侬。老翟这货想都不用想,肯定跑在网吧用他那一嘴极其别扭的普通话骂着街,没工夫搭理我。
老赵?
屏幕上的光标停在了老赵的名字上,我叹了口气,又想起了老赵那张破了相的脸……
终于,我想到了一个人,可以帮助破解我目前的处境——夏小暮,这妮子不仅咖啡做得好,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能量,总是让接触她的人感到平静。
但是任我把不长的通讯录从头滚到尾,来来回回操作了两遍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竟然没有她的电话。
仔细回想一下,每次我都是在失魂落魄或者满脑浆糊的状态下见到她,或者说,她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恰巧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送上那杯不知内容的咖啡,早就安排好了般说出最能排解我心情的看似不痛不痒的话……生活不是演话剧,但这丫头就如同命运安排好了一般地总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出现,像一个谜,神神秘秘的,挑逗着我想看看这一幕幕的凑巧到底会连续成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