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飞转过头,脸上犹似罩了一层严霜,冷冷地道:“姓江的,还不放下兵刃,更待何时!本座只数三个数,数完便有人头落地,一……”
谭心柔嘶声道:“莫要相信这畜牲的话,放下兵刃只有……”话未完,响起兵刃坠地声。她一脸惨然,萧少飞却是纵声大笑,直震得四壁烛火明灭不定。
衣芷梅突然打断他的笑,说道:“你便要杀我们吗?”
萧少飞狞声道:“这就得看——咦,挺标致嘛,我怎舍得杀你呢!”
江颂扬道:“想必你也看得出我们绝不是为虎作伥之辈!”
萧少飞叹道:“可惜啦!”
衣芷梅又道:“在杀我们之前,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
“什么?”萧少飞扬眉错愕。
衣芷梅从背上解下那柄双飞剑,臂不后缩,手不上扬,仅掌中吐力,便将剑直送了过去。
萧少飞伸手接过,登时神色大变:“你见过小凤?你……你是小凤什么人?”显是激动不已,声音已在颤栗。
衣芷梅道:“女儿。”
萧少飞“哦”了一声,阴沉着脸:“令尊可是风睿?”
衣芷梅摇头。
萧少飞又“哦”了一声:“令尊到底是谁?快说!”衣芷梅眸中有了痛苦之色,缄默不语。
萧少飞怔了怔,神色突然起了变化。那是种极其复杂的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是愁。只听他喃喃轻唤:“女儿,我的女儿……”
不啻是一记晴天霹雳当头击落,衣芷梅全身剧震,声音都变了:“你……你说什么?!”
萧少飞眼中破天荒地有了凄苦之色:“我……便是你的生身之父啊!”
衣芷梅脑中轰地一声,接着一片空白,又一片茫然,霎时间不知身在何方。
萧少飞见了她的神情,心下五味杂陈。这一瞬,他内心深处竟萌生出一丝悔意。突听江颂扬冷冷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大雪夜中的黑衣人,那个败类!”
萧少飞丝毫不以此为忤,叹道:“我爱小凤,我从未如此爱过一个……”
“住口!”衣芷梅愤怒地打断他的话,“小凤这名字岂是你这种——你,你不是人!”
萧少飞心头无限伤感:“不管怎样,我也是你的父亲呀!”
“我没有父亲,我的父亲早死啦!”她虽如此说,秀眸中却是泪花闪动。
萧少飞喟然一叹,低头凝视掌中的双飞剑,霎时间,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便在这时,江颂扬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雷霆刀,跟着长刀一挥,刀风过处,那四个劲装大汉人头落地。
萧少飞神思尚未宁定,但也听出风声迥异,欲取承影神剑已是不及,百忙中拔出双飞剑,发一招“白虹贯日”疾刺对方心口,以攻为守。
刀剑相交,双飞剑立时断成数截。江颂扬将刀停在他头顶三寸处,说道:“姓萧的,今日我不杀你,望你好自为之。”雷霆刀划过一道飞虹,“夺”地一声,插进数丈外的一根木柱。刀柄犹在不住颤动,他已转身朝台阶下走去。走出几步,一双铁箍般的手扼紧了他的咽喉。
他登觉脑中一阵眩晕,眼前金星乱冒,耳边传来萧少飞无比怨毒的声音:“你虽不杀我,我却非杀你不可,因为你毁了我的一切!”
衣芷梅急道:“快放开他!”
萧少飞闻言一呆,痴痴地望着衣芷梅,回首往昔,心下忽然一软:“你,你母亲还好吗?”
衣芷梅紧咬朱唇,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还好。”
萧少飞目中竟也流出泪水,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变得狰狞起来,嘶声道:“我必须杀了你们!小凤是我的,天下也是我的,我就是武林至尊!”说话间,手上不住加劲。
江颂扬直觉呼吸越来越不畅,眼前越来越模糊,体内热血如沸,直欲炸裂胸膛。
萧少飞的五官因狰狞而扭曲:“我要你死!”就在他扼紧江颂扬的咽喉时,已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竟然忘记封住江颂扬的穴道。
江颂扬危急中本能地反掌向后拍出。只是随手一击,并无取人性命之意,但他已是玄功通神,意与神会,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大力神通”的功劲。
“波”地一声,正中萧少飞心口。惨叫声中,他向后飞跌,撞上一根石柱,立时像烂泥般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江颂扬望着他鲜血不住外涌的尸体,眼中写满悲哀。
衣芷梅神色复杂,眸中虽有泪水流下,却不是伤心。江颂扬看着她,道:“我杀了你的父亲。”
衣芷梅凄然道:“我没有父亲!”
江颂扬一时无语。
衣芷梅又道:“即便你不杀他,他还是要杀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他……本就该死。”
很快,江颂扬解开傅九等人受制的穴道。傅九道了声谢,便走到那卖卜的瞎子面前,说道:“方大侠,二十年不见,你的眼睛怎会瞎了?”
卖卜瞎子一声长叹:“在这江湖中,有时连命都难保全,何况眼睛!”
江颂扬忽然团团一揖:“江某先行告辞,山高水长,当图他日再聚。”
傅九道:“不知江大侠要去哪里?”
“江湖之大,自有我俩的去处。”江颂扬揽起衣芷梅的纤腰,转身朝殿外走去。
众人望着他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各自心潮起伏,傅九悄悄握紧谭心柔的一只柔荑,轻声道:“咱们也找一个清静的所在,过些平淡的日子如何?”
谭心柔抿嘴道:“九哥,你去哪里我便跟你去哪里。”
谭英急道:“娘也要走?”
谭心柔未及开言,便听傅九道:“我跟心柔坎坷半生,直到如今才走到一起,我们要去过我们的生活,你也该有自己的路!”
傅九跟谭心柔走了很久,谭英兀自双目发怔。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饱含痛楚的低吟。他猛地回身,便见“易面怪”李生的尸体动了一下。很快,他挣扎着坐起。谭英上前瞥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哼道:“原来你没死!”
李生有些吃力地道:“若非我命大,江颂扬那一刀早就要了我的命!”其实,江颂扬所发的那一刀并未伤到他的要害,更不足以致命。他自忖斗下去必然无幸,索性装死。谭英冷冷地道:“你见到了我,怕是便没那么幸运!”
李生瞳孔一紧:“你要杀我?可你为何要杀我?”
谭英不住冷笑:“你是易面怪本就该死,何况你还骗了我,更是萧少飞的护法,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李生道:“萧少飞已死,鬼堡也就不存在了,我也就不是鬼堡的人。况且,我并不是李生。”
谭英奇道:“那你是个什么东西?”李生道:“我是个人,我叫张生,真的李生早就死了。”
“他是被你杀的?”
“若不是我,我也不敢冒充他。”
“你想求我饶你不死?”
张生苦笑摇头:“鬼堡已是群龙无首,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内中不乏高手,我们何不趁机一统江湖?”
谭英笑了:“你野心倒是不小,可江湖中人才辈出,卧虎藏龙……”
张生截口道:“难道承影神剑不在咱们手中?你可知关于它的传说?”
谭英点头道:“承天飞影,地裂天崩。”张生也点头:“你可知这句话什么意思?”
谭英沉吟道:“传闻此剑锋利……”
“不止如此。”张生正色道,“还有一套旷世剑法。只要将这剑法练成,便能无敌于天下。”
谭英神色一动:“你得到了剑谱?”
张生摇头:“我猜想剑谱定是藏匿承影剑上,只要有了这柄剑,迟早会得到剑谱。谭大侠,神剑是你的!”
谭英沉思起来,脸上缓缓绽开笑容,转身朝台阶上的太师椅走去。“噗”地一声,一把飞刀将他咽喉洞穿,鲜血狂涌而出。他回过身,嘶声道:“张生,你……”话还未完,仰面倒地。
张生挣扎着站起,蓦地里纵声大笑,笑声在这幽冥大殿中久久回荡。
走到那处悬崖旁,江颂扬止住脚步。衣芷梅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柔声道:“扬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江颂扬微笑道:“去一处洞中。”
“洞中?”衣芷梅蛾眉微蹙。
江颂扬哈哈一笑:“洞房岂非也是一种洞?”
衣芷梅嫣然一笑,一张俏脸深埋江颂扬怀里,玉面绯红,娇羞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