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巴清紧跟吴耳出来,听见男子问话,她朗声回答道:“大人只见过那洛阳城和燕下都的方形薄砖,却不知这是咸阳城的条形秦砖。”
男子看向巴清,满脸困惑:“条形秦砖?怎么我从未听过?”
“大人未听过不奇怪。因为这是我们才发明出来的。”巴清解释道,“因它是条状,又是产于秦国都邑咸阳城,所以我们给它取名为条形秦砖。”
“嗯,这名字不错,这东西造得也妙。不错,这样一来,街道倒是干净了很多。”那男子面露满意之色,随后又正色道,“不过,这砖可不是一般人造的。你们未经过官府允许,便擅自烧制砖瓦。来人,将他二人带走。”
吴耳和巴清对视了一眼,心下道:“坏了,这也违法!”但这样走是不可能的。他挺直身形,扬声道:“且慢。大人,我刚到咸阳城不久,并不知秦国法律还有这一条。不知者不为罪。”
“这话是说得没错。”那男子凝神想了一想,道,“不知者不为罪。你只把烧制这条形秦砖的方法和配方说出来,我便不追责你的过错。”
吴耳心道,哪里有什么配方?不过这是我的创业第一条路,就这样告诉他,那我岂不白忙一场吗?这样想着,他就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就听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巴府前。吴耳和巴清抬眼看向来着,都心头一喜:救兵来了!
那男子看见来人,轻笑道:“裨将军,你是否也是被这条砖吸引而来?”
来人竟是蒙恬。他跳下马来,向那男子道:“廷尉大人早。你今日竟然没有早早去宫里,却在这里逗留。想必竟是为这事?”
“廷尉大人?!”巴清心里一惊,这难以打交道的老头儿竟然是历史上那颇有争议的人物李斯。这老头儿可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只怕今天这一关不好过。她看向吴耳,却见他依然茫然,显然还不知道这老头的真实身份。不过也能理解,不是历史系出身的话,一般人都不记得李斯当过廷尉,只以为他是丞相。不过,这还得一年后的事儿。
就听那李斯道:“正是。昨日里大王说起道路要宽要直,刮风不要见土,下雨不要见泥,我正琢磨这事儿呢,有人就告诉我城中有这么一段路,完全符合大王的要求。所以我特意过来瞧瞧。也好回禀大王。”
“廷尉大人,我还正想来带着他们去见大王汇报此事,没想到廷尉大人已经关注到了。真是有心了。”蒙恬笑着看向吴耳,“吴公子,还不快谢谢廷尉大人。”
“谢?”李斯脸色沉下,却又不好发作,“裨将军,这两人擅自造砖,目无法纪,是要受罚的。”
蒙恬笑道:“廷尉大人这话严重了。不知者不为罪。而且吴公子发明了这东西,能解决问题。理该受奖才对。怎么能罚?不如等廷尉大人回禀了大王再说。如何?”
蒙恬的话很客气,却绵里有刚。李斯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借坡下驴,讪讪地走掉了。要知道蒙恬三代将军,为大王出生入死收复国土,可不是他这个毫无背景,只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的人能惹得起的。
等李斯走远,巴清这才有空告诉吴耳那人是李斯。吴耳听后暗暗咂舌。要知道,他上学时反复背诵《谏逐客书》的痛苦至今还记忆犹新哩:“当时我就想,这得是多刁钻的人,才能写出这么难以背诵的文章来。果然如此。”
巴清莞尔一笑:“其实也不是刁钻,文人特有的迂腐,再加上他自己的一些私心,所以就变成今天这幅模样了。”
蒙恬插话道:“这廷尉大人的那篇文章的确了得。我是武将,不太懂文章,但他竟然凭着一篇文章就说服了大王。这真是让我自叹不如的。”
吴耳连忙道:“将军不必妄自菲薄。别看他巧言令色,会哄人高兴。但真要上战场杀敌,还得看将军的。将军,你屋里请。”
说着,吴耳伸手做了一个“请”势,蒙恬也不推辞,将马拴在门外的柱子上,便向院里走了进去。
吴耳引着蒙恬穿过院落,来到中院大厅里。巴清则去往后院安排云儿和玉儿烧水。
蒙恬坐定,抬头看向铺得平整的地面,连声赞叹道:“吴公子,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瞧这地面如此光洁,坐在这里心情都舒畅百倍呀。”
“将军过奖了。主要是我女……”吴耳“朋友”两个字未吐出口,突然想起巴清为了避嫌,始终就身穿男装,便改口道,“主要是我那兄弟有洁癖。土面纵然在平整,也会有灰尘,为了他舒适一些,我才想起烧制这个的。”
“你兄弟?刚才那位公子吗?”蒙恬笑道,“想不到吴公子和我一样,有一个难缠的弟弟。不过你这兄长做得比我称职多了。我从未如此细微地去关心他过。”
“将军说笑了。这怎么能比!你们兄弟二人是跟随大王打天下的。我们兄弟二人只求安稳度日。”
蒙恬道:“吴公子,我有一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将军请讲。”
“你上次告诉我说你是孤儿,怎么来的兄弟?”
吴耳心里一惊,果然是撒一个谎就要十个谎来圆呀!
不过,他很快就有了说辞:
“将军有所不知,这位公子姓巴,我们不是亲兄弟。他也是从齐国逃出来的。我们在半途相遇,惺惺相惜,便一起结伴来到咸阳城。”
“哦,原来如此。”蒙恬恍然大悟。
这时,巴清正好端着烧好的水过来,她将吴耳的话听了满耳。她明白吴耳是在为自己打掩护,于是端着水上前递给蒙恬道:“请将军喝杯菊花茶。”
“菊花茶?”蒙恬好奇地端起茶盅,仔细打量,“这水怎么是黄色的?”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叹道:“果然是浓郁的菊花香味儿。”
吴耳也很惊奇:“你不是说现在没有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