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苏墨起床之后就发现怎么也寻不到李御的身影,电话拨过去也一直提示已关机。
一直到煮咖啡时,才在吧台上发现一张纸条—已回京城,没有落款和多余的字,看来李御走得挺急的。
“李御呢?”
薄琪起床之后也发现没有李御的身影,问了问在旁边办公的苏墨。
以往这个时候,李御没事就会坐在吊椅上晒太阳。
“他开窍了。”
苏墨捏着便签,递给薄琪。帮薄琪擦了药之后,苏墨就将薄琪抱到车上,准备去寺庙还愿。
“怎么突然想去寺庙了?”薄琪不解,苏墨看起来并不像是相信玄学的人。
“你说不再喜欢我的那个晚上,我许了无数次愿。”
苏墨说起之前的事,这确实不像是他会做的事,不过这个愿望它实现了,所以他不仅感谢命运,也感谢所有神明。
薄琪接着轻声说起:“我也曾许过无数次愿。”
在布达佩斯的那五年里,在她路过万家灯火的时候,当她面对无数节假日家家户户阖家团圆的时候。当她身处闹市,周围仅她一人只身的时候,她总在祈祷能够再见苏墨一次。
如此想来,她的愿望也实现了,薄琪伸手与苏墨十指相扣。
大雪下了一夜,留下了一地能带给别人痕迹的痕迹。
苏墨堆的雪人站立在异幻局门口,看起来更具生机。
路况不好,汽车一路走走停停,车内的人丝毫不着急,时不时相视而笑。
他们去的是青城最大的寺庙,许是冬日的原因,庙内人烟稀少,只余有几名僧人在慢悠悠的扫积雪。
苏墨拿出一叠事先准备的香火钱,而后双膝跪地,祈祷这愿望能长久实现。
即使脚上有伤,薄琪也坚持跪地,不过只是注视着虔诚的苏墨,眼角始终带着笑意。
她没有再许愿,她已经得到了这些年她最期盼的东西。
若说非要许一个愿望,那就希望神明都能听到身处苦难中那些人们的心声。
“施主,这里没有什么尘世中的东西可以赠予你们,烦请你们抽只签吧,就当是我们的感谢。”
苏墨抱着薄琪准备离开时,被一旁的僧人喊住。
僧人看见两人虔诚,在这漫天白雪,道路拥堵的日子都出现在这里,心生感动,便做此决定。
苏墨停下脚步,抱着薄琪躬了躬身。
在苏墨的示意下,薄琪伸手抽了一只签,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雪拥栏头马飞前,知君要往长安去。如何今日叮苍天,作事蹉跎便带牵。”
薄琪未看完手就禁不住的颤抖,举起来给苏墨看了一眼,又递回给僧人,颤声到:“这是不吉利的意思吗?”
薄琪不懂签文,只是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吉利的意思。
僧人没有接过,只是摇了摇头,再开口。
“施主要相信事在人为,苦难不会终止,但人始终有选择。”
僧人说完,低低的躬下了声,目送苏墨和薄琪离开。
薄琪思绪完全沉浸在签文。往长安去为何?又蹉跎了什么?车已开出寺庙许久。薄琪还是没有回过神。
“不要多想。”
苏墨牵住薄琪的手,以前再难都走过来了,而后再难也能走下去。
薄琪摇了摇头,慢慢开口:“可能是我要求太高了。”
人一旦尝到甜头,就不愿意再承受磨难。尤其是如今这一切来之过于不易,就算是沙子薄琪也想拽在手心。
苏墨伸手摸了摸薄琪的头,他昨天订了一家餐厅,专门托厨师做了薄琪喜欢的几道菜,又选了几件薄琪可能没尝试过的新菜。
薄琪看着餐桌上端上来的拍黄瓜,捂住嘴笑出声:“在米其林餐厅吃这个会不会有些难为厨师?”
“是有点,不过你不是喜欢吗?”
这是最近专门飞来青城授课的米其林大师,昨晚小陈也是拉着厨师好说歹说,厨师才同意尝试一下。
“我尝试一下经典菜式就行,入乡随俗嘛。”
薄琪夹了一块黄瓜放到嘴里,又笑出了声,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国内的味道。也怪她们乱提要求,让大师失了水准。
“再尝尝这个。”苏墨夹了一块鳄鱼蛋放到薄琪碗里,这是小陈极力推荐的菜式。
薄琪不知道眼前这块是什么,不过也没有多想,夹起来就一整块放进嘴里,而后觉得怪异又全部吐了出来。
这下轮到苏墨笑出了声,笑完之后略带邪恶的提醒薄琪:“这是鳄鱼蛋噢。”
此话一出,薄琪连忙端起柠檬水疯狂漱口,又捂着嘴冲到厕所去。
也不是真有那么难吃,只是很难接受将凶猛又丑陋的鳄鱼作为食物的那种感觉。
苏墨原先还笑着,看到薄琪跑到厕所又立马跟上,双手撑在不断漱口的薄琪身后,满脸担忧。
“真有那么难吃吗?”
苏墨已经后悔让薄琪尝试,眸子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薄琪,手不停顺着薄琪的后背。
薄琪漱了三两次口,然后转身推了推苏墨,皱着眉不说话。本就清冷的脸上,此时满是委屈。
苏墨没被推开,反而将单脚站着的薄琪拥入怀中,轻声哄了起来。
“下次我们再尝试其它的。”
他们有时间,可以慢慢尝试不同的东西,去经历不一样的生活。
薄琪又想了想,现在似乎也不觉得那么难以接受,不过仍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罪魁祸首,便将全身重量放到苏墨身上。
苏墨接着这甜蜜的负担,将人带回餐桌上,吃完饭后,做为补偿,又将薄琪带到商场。
“我没有想要买的东西。”
薄琪轻声开口,凑凑热闹还行。
“可我有很多东西想买给你。”
几年前,苏墨偶然路过这个商场,在橱窗里看见了一件时装,当时第一反应是薄琪穿上肯定很合适。
不过当时苏墨没有意识到这是潜意识里的爱意,不仅没有买下,因为觉得碍眼,还命令小陈找到店员撤了那件衣服。
此时因为薄琪的存在,苏墨升起了平生对逛街最大的乐趣,甚至这股乐趣超过了薄琪此刻的热情。
一看到符合自己审美,或是符合薄琪风格的,不管是首饰,服装还是配饰,苏墨都一一拿来给薄琪试穿,试戴。
比如此时,薄琪纤细的手臂上就挂了十几条手链,手臂一直举着,逐渐变得酸软,惹得薄琪控制不住地凝起了眉头。
苏墨站在身旁,叉着腰,仔细瞅着这些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大区别的项链,进行着一番深度思考。
原本他的意思是都包起来,不过薄琪不愿意,执意只要一条,并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苏墨。
到后来苏墨选了一进门就入眼的那一条,又偷偷让柜员将其它的打包送到异幻局,心想万一薄琪喜欢其它的呢。
至于衣服,薄琪脚上有伤不方便一件件试,苏墨将尺码告知店员后就自己一件件举给薄琪看,固执的让薄琪选出自己喜欢的。
薄琪对服装更是没有多大兴趣,平常衣柜里大多也都是一些基础款,面对眼花缭乱的选择,还是看着苏墨的神情选了几件看苏墨起来比较喜欢的。
一番闲逛下来,苏墨推着薄琪,两只手臂上挂满了大包小包,心满意足的回了异幻局。
其实苏墨是在弥补这些年的遗憾,那些他没给过薄琪的,而今有机会,都想一一补回来。
别的女生有的,他的薄琪也要有,不仅如此他还要多给她准备几个“山洞”,让她一一填满。
傍晚时分,苏墨带着薄琪回到异幻局时,看到了只身一人回来的李御。
昨晚李御坐在客厅良久,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易笙洗完脸回来后红肿的眼圈,随后李御开始在记忆里轮番搜索,发现只在小时候见过易笙这副模样。
易笙这个人虽看起来柔弱,却是十分倔强,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不到终点绝不放弃,所以哭泣这种事情极少出现。
记得小时候易笙哭的那回还是被隔壁的大个头抢了冰淇淋,当时李御毫不犹豫操起棍子追了那个大个头几条街,不过追到时冰淇淋也化完了。
愤慨的李御担心易笙不开心,偷拿妈妈的钱给易笙买了几根,又一直看着易笙躲在后花园吃完才放心,不过也是因为这事李御被罚了一下午的站。
莫非是自己态度过于强硬了吗?李御又开始回想,但近些年以来,好似他俩一直就是这么相处的。
别人要问,李御总会用水火不相容来形容。
横想竖想,李御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掏出手机看了下日历,这几天也不是易笙生理期,难道是那时候李豪天拿枪把她吓到了?
李御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不该看都不看易笙一眼,指不定易笙是被吓到了,于是连忙掏出手机给易笙拨了过去。
李御手机屏幕上易笙那条短信没有被划掉,不过一直也都是未读状态。
这一条短信,二十四小时都在李御手机屏幕上躺着。不过内容李御早已知晓,说的是安娜来中国了,也就是布达佩斯那位女画家。
接连打了两通电话易笙都没接,李御有些怒气,下意识的想易笙又在发什么疯?
可一直打到第五个易笙都没接时,李御开始有些慌张,脑海里一系列易笙被绑架被威胁等画面。
不假思索,李御立马切断电话转打给许柘,许柘倒是一下子就接通了。
“易笙呢?”一接通,李御立马问道。
“在我旁边,我现在送她回京城。”许柘的声音淡淡传来,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她干嘛都不接电话?而且这么着急回京城干嘛?”
李御不解,现在都快凌晨两点,有什么事明天回去不也一样吗?
“她很久没回家了,想着回家看看。”
许柘轻声说道。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易笙纯粹是想找个没有李御的地方躲一躲。
隔了一会儿,许柘又说了一句,“你要想跟她说话,我就把手机给她。”
易笙一直在许柘旁边听着,刚才李御的电话打来,她当然没有错过,不过也都直接掐了静音,现在听到许柘要把电话给她,无声的摇起了头。
“嗯给她吧。”李御在这边点了点头。
许柘将手机塞到易笙手里,就起身走开。许柘没有帮李御的意思,他只是希望两人都能再诚恳的面对一下自己的心,哪怕是告别,也要好好的说一句不是吗?
易笙没办法,只能握着手机,隔了好久才将它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干嘛一直不接电话?半夜三更的,你一直不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再说了要回家这么急干嘛,明天一早回去不行吗?你这么急着回去,哥半夜三更还得送你。你半夜不睡觉没关系,哥明天还要上班呢还得陪着你疯一晚…”
李御责备的声音劈头盖脸袭来。
易笙不作声,等到李御说完后才轻轻说了一句:“说完我挂了。”
这一句登时又让李御火冒三丈,继续毫不客气的说道:“易笙你搞什么鬼,你这几年到底在搞什么,我跟你说了这么一堆你就回了我这么一句吗?你的礼貌呢?家教呢?你是不是翅膀硬了,觉得我治不了你了?”
“安娜现在单身了。”
易笙没有听进去李御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然后眼眶就红了起来。
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他为了安娜不惜与她反目,不惜与家人反目,而今安娜单身归来,易笙知道自己也该退场了。
“关我什么事?”李御脱口而出。
易笙的话让他极度不解,更觉得易笙今晚莫名其妙,他管她安娜回不回来,管她单不单身,她单身了他还得帮忙找对象不成?
易笙没回答,而后听筒里传来了阵阵呜咽声,此时李御说什么都没有用,在易笙的心底,早就默认了在李御的心底自己没有一点位置。
李御仔细听了好久,才确定来源于易笙,一下子就慌了神。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主持公道。”李御原本的怒气消失殆尽,声音放得极轻,自方才站起身来就一直站着,没心思坐下。
“没怎么,我不就是这么一直不可理(李)喻(御)吗?”易笙胡乱擦着眼泪,自嘲一句便挂了电话。
李御再拨过去已是关机,情急之下拿上钥匙,留下便签就冲向机场。
李御一路飙车,不过还是没有赶上。
到机场时,飞往京城的航班已经起飞,于是李御只能在机场候着下一班。
李御四点的飞机,回到京城后,又马不停蹄赶往易笙家,不到十点就出现在易家门口,结果不仅自己没看到易笙,易家也没有人看到易笙,更没有人收到易笙的消息,只听到易阿姨哭着对他说,易笙已经几年没回家。
李御悻悻而归,就连自家家门都没心情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