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东!你我合力,定要将这妖畜击杀!”卜朔大喝。
狼王抬头一吼,狼群听令,皆扑将下来,吓得后面的人是心惊胆颤,腿脚打抖,手上刀枪都快要把握不住。
如此情势便更加严峻,唐东沉声示意,既然狼王现身,除之则群狼散!
他手上金丝再一次散出,这一次却是根根带血,血上挂冰,每一根都好像一根鞭子在空中飘舞,犹如金蛇出洞!
一鞭抽在狼王的腰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腰杆上没出现半点伤痕。
若换做山石,恐怕在这一击下都要炸开,而妖兽天生身强体壮,这也是他们强于人类的地方,妖兽随便炼体也比大部分刻苦炼体的人强。
卜朔也射出一箭,正中眉心,却也是只让他闭了下眼而已。
“唐东!再斩一剑!”
唐东会意,乘风跳起二丈高,口中念叨捻霜诀,吹霜如流火,飒雪若星云,宫高明楣阙,一剑斩太极!
狼王眼见这团蓝色流星跳起,狠狠拍出一爪,正拍中唐东腰肢,人腰不比狼腰,脆弱无比,拍之则断,扛不住!
唐东避无可避,一剑挥出,在狼王的右前腿划开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而他自己也被重重地拍在地上,狼王口中暴动,补了一记狼涌霜潮。
唐东被双重摧残,一时之间难以起地,而卜朔见那道口子出现,抽出一只透明的碎魂汲血箭,盯准伤口,弓弦离手!
中了!
那箭扎在伤口中,透明的箭身在沾染了狼血后开始变得猩红,甚至开始嗡嗡轰鸣起来!
狼王疼痛难忍,大吼三声,试图抽出这支箭,可是那箭沾血即黏,纹丝不动,他又想将其折断,哪知箭身之材乃是大名鼎鼎的通背山上的山宝,蛮力难破,狼王愤怒,五百年威名竟被两个小辈所伤,熟不可忍!
“唐东,你没事吧!”卜朔见一击得逞,狼王抽不出身来管,赶忙遁至唐东处,将他扶起,又喂下一颗回元丹,运气助他调理伤势。
“狼涌霜潮!”狼王口中蓝光乍现,一道霜涌风暴飞出,卜朔惊慌,立刻将唐东拉开,右臂上却挨了一下。
唐东毕竟是山里出来的孩子,体力耐力皆比深宫大院中人要好得多,此时他接收到卜朔的部分灵力后,也是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反观卜朔,他就没这么坚强了,手上那道蓝色的伤口扩散开来,结上层层霜冻,与吹霜斩之威能异曲同工,卜朔害怕地想要吼叫,却不能不顾将军威名,身后还有一众人等着他去拯救,若他惊慌失措,让后面的弟兄们该如何是好。
情况危急,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恐怕援军未到,他们先要葬身狼腹,定要冒险一试!
“卜朔!那箭还有没有!”唐东盯着前方的狼王,他的前腿大片溃烂,散着幽兰色的光,显然是受了重伤,此时喉中低吼,也死死地盯着唐东。
“还有一只!”卜朔捂着伤口,艰难地说道,此时他的情况也很糟糕,吞了一粒定元丹才勉强止住伤势,短时间内要再次开弓估计很难做到。
但他没有说自己不能拉弓的事。
“朝眼睛!”唐东一个暴蹬,地上顿时裂开几道细痕,他扬着金丝缠绕而成的鞭子飞了上去,要与狼王分出最后的胜负!
卜朔定了定神,长出一口气,他右手颤抖,伤口处被金华止住,他卯足了劲,忍着强烈的疼痛拉开了今日最后一次弓,箭尖直指狼王深蓝的眼球!
金鞭之上火焰汹涌,唐东首次掏出了阳春教他的东西!
狼王畏火,见到鞭子上火光冲天,顿时起了退意,但那丝惊恐仅仅掠过便消失了。
野兽常以生死相搏,唐东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串会跳的肉!
狼王嘶吼一声,扑了上去,长鞭对尖牙!
火焰烧焦了狼王的毛发,唐东一鞭抽嘴,反手扯扣勒住狼口,随后顺势坐在狼背上,死死地勒紧,想要摆正他的脑袋。
但唐东如何能撑得住妖兽的蛮力,他心焦大喊:“快啊!”
卜朔指尖出血,皆流入这最后一只碎魂汲血箭,他眼眶暴睁,神弓成也不成,胜败在此一举!
“出!”
那汲血箭卷起一阵猩红光华,在卜朔的精血滋养后比前一只更加可怖,无数树木倒卷,箭光所到之处万物皆惧,触木而穿,触风而破。
嗷呜!
狼王左眼中箭,那汲血箭入肉生根,疯狂地抽取着他的生命精华。
狼王一声惨嚎,已感生命将逝,愤怒难忍却又无可奈何,五百年,想他一口一口咬死这片森林中的旧首领,一统霜狼群,旧日王者何等威风烁烁!
如今两个人类小辈却要将他击杀,他不能接受。
狼王右前腿本来受伤屈折,有些瘸拐,此时他又四肢着地,颈后的冰蓝毛发本来被火燎得焦黑,此时又恢复如初时般柔顺漂亮。
“我死可以,你们两个,一个也逃不掉!”狼王怒吼,狼群已将后面的众人淹没,哀嚎声不断传出,待狼群散去,那里只剩一地白骨。
卜朔精血流失,一身都是伤口,喉咙也干得冒烟,他失去了哭喊的力气,嗓子里不断发出着嘶嘶的呜咽,只能撑着大弓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唐东也坚持不住了,他灵力亏空已久,后面的战斗全靠肉搏,在汲血箭射中狼王眼珠后,他就失去灵魂般地睡倒在了狼背上。
狼王回光返照,让他俩皆目光哀怨,面对狼王的最后一击,即使撑住了,还有无数狼群等着分食他们的尸骨,唐东和卜朔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狼秋!”就在这时,狼群中一独眼霜狼大吼,“你死期已至,今后由我做王,你就放心去吧!”
那独眼狼不怀好意,笑得花枝乱颤,狼秋压他数百年,如今狼王将死,他终于得以如愿称王。
“独眼!”狼王怒火中烧,不可遏制,“你觊觎王位已久,我早该除了你!”
狼王一爪子拍上去,却被精力充沛的独眼轻松挡住,他乐意看着狼秋一点一点地失去生命,让他眼看着狼群易主,向他独眼俯首称臣!
霜狼之王,北秦关外这片森林中的王者,他浑身寒毛倒竖,牙齿都被咬得支离破碎,所有精血全部汇入额间的魂丹,想要炸开魂丹,以求鱼死网破!
唐东闭上的眼睛再次打开,无尽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在狼背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高举秦明剑,烈阳穿梭与林间,他抬剑刺了下去!
狼王那只没被箭矢洞穿的右眼瞥向唐东,其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他的额间霜印被刺破,魂丹暴露出来,原本冰蓝如月,被浸染后猩红如血。
唐东大手探下,抠出魂丹,失力地歪倒下背,而狼王不甘惨死,临终之前补了一记狼涌霜潮,正中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卜朔!
可怜卜朔本就瘦小,如今昏迷之时又挨一击,瞬时就被轰飞出去,如断翼飞鸟般落地,不知生死。
而狼王庞大的身躯也终于支撑不住,他苦涩不堪,轰然倒下。
唐东抓着狼秋的魂丹不知所措,那魂丹幽蓝沁骨,若不是他同为冰修,这丹恐怕要将他的手冻成冰坨。
独眼笑得酣畅,他一直暗暗怀恨狼秋,嫉妒他年轻勇武,无可匹敌,如今他心头的阴影终于死去,整片森林不会再有他独眼的对手,而狼群也会择木而栖!
“子民们,旧王已死,还不快来拜见新主!”独眼威风凛凛地站上一块巨石,刺眼的阳光盖住了他得意不已的表情。
呜!呜!
狼群为狼秋痛哭,却只能跪下前膝,他们没有多余的野心,只有跟随独眼一条路可行。
唐东哑然,他看着倒地不起的卜朔咬紧了牙关,危机刚过,更大的危机又再度来临,独眼不似善类,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那独眼看着唐东手中的魂丹,目光开始变得无比热烈,这可是每个妖兽都眼馋的东西,也是他们修为飞速增长的依托。
只要他吞下这枚魂丹,实力立刻就能比肩旧狼王,如此神速,谁能不眼热!
独眼喉中低低嘶吼,这是进攻的表征,而唐东心中燥热难忍,识海之中的东方玄冰又一次苏醒,这次是催促他吃下眼前这枚魂丹!
“妖兽魂丹,不可生吃,后果自负,开什么玩笑。”书中早有记载,唐东不敢轻举妄动。
“吃!”玄冰放言,随后再一次沉寂下去。
唐东看着步步逼来的独眼,退无可退,只有一搏!他将那魂丹仰头一吞,惊得狼群嗷嗷乱叫,独眼更是惊愕不已,他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霎时间,那魂丹一入口便化成了浓郁的灵力云雾,钻进四肢百骸,浸养全身骨脉。
嗷!
唐东抬头一嚎,震彻云霄,此吼并非他吼,而是死去的狼王仍留在魂丹之中的怨念化解不开所致。
当他再次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的却不再是人类目光,那竟然是狼秋的冰蓝之光!
独眼被呛到,止住了步伐,他狼眼凸起,寒毛倒竖,大喝道:“狼秋,死便死了,显甚么余威!”
而唐东通体深蓝,在光华流转之间不言不语,他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独眼,轻轻地说了一句。
“滚远些。”
独眼痛苦暴吼,青筋乍现,为何明明狼秋已经死了,他还要活在他的余威之下,为什么明明已是一堆灰烬,却还是无人敢触碰他!
“我要你,彻底灰飞烟灭!”独眼突然狼牙暴起,狼涎满口,他嘶吼着扑了上去,要将旧王的尸体连带着魂魄一同打散!
“死不悔改!”唐东口中喊出四字,抬手就是四道冰柱,死柱、不柱、悔柱、改柱,分别将独眼四爪钉死,任他如何大骂也挣脱不开。
随后,光华散去,唐东眼中褪去深蓝,恢复了清明颜色。
他刚刚借了狼秋余威钉住独眼,而狼群见新王落败,早已作鸟兽散,四处奔往新的前程,也许这片森林中的狼族将又是分裂割据,直到某天王者降临。
唐东拖着无比疲惫的身躯,他扶起了卜朔,卜朔睁开眼睛,咧了咧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无力说话与行走了。
“我们走吧。”唐东将他搀在肩上,想要唤醒他的意识。
唐东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堆狼尸和白骨,叹息无声,两队十六人,最后就只剩他俩了。
……
唐东搀着卜朔一步一个血印,走了得有二十余里,终于听见了马蹄铮铮。
“镇山将军,灵武将军!”
听见人喊,唐东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唐东在营帐中醒来,他浑身上下都缠满了布条。
“来人!”唐东大喊,“过了几天?我到南秦关了吗?”
有人匆忙进来,拜见道:“将军,你睡倒三日,今日方醒,此处就是南秦关。”
“卜朔呢?”
“灵武将军……他伤势太重,还在昏迷。”
“前线战事如何。”唐东扶了扶额头,脑袋还有些许疼痛。
“杀生将军说了,南秦关的仗归他打,不劳二位将军忧心,你们先养好伤。”兵士说。
“阳春。”唐东默默无言,不知作何感想。
“这是杀生将军为二位将军备的药汤,小的告退。”那兵士端上一碗清澈的汤药便离开了。
“阳春。”汤药如镜,映着唐东的脸庞,他用汤匙一搅和,镜中脸面也变得浑浊不堪。
他丢了汤匙,端起碗一口饮尽,该如何见他。
他丢了碗,撕开身上缠绕的布条,该如何见他。
他丢了布条,穿戴好一旁的干净衣物,扎紧头绳,该如何见他!
唐东深吸一口气,他掀开营帐,来到了卜朔修养的地方,此时的卜朔已吃了无数回元丹却还在昏迷。
他不便打扰,站在卜朔的营帐外发起了呆。
“好徒儿,你终于来了。”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唐东听到后立刻寒毛炸立,五脏俱颤,他转过头去。
确是阳春!
现在的阳春与当年的阳春已大有不同,当年的他常显中年老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面店主人,而现在,他精神抖擞,剃掉了所有胡须,是一个真正的将军模样!
“阳春!”唐东喉中嘶吼,自狼王魂丹入体,他好像发生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变化,“哦,或许我现在该叫你杀生将军。”
“为什么不是师父。”阳春还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受到了委屈的模样。
唐东悲愤:“你当日弃我而去,还将我的身份公文换成通缉令,现在怎敢还让我称你一声师父!”
阳春无奈道:“当日仓促,秦皇急召,确实有失考虑。”
“有失考虑,就这四字吗。”唐东怒道,“你可知你走以后,我都经历了甚!”
“我知道。”阳春沉默了,许久后他说,“温室养不出绝世高手,你懂我的意思吗。”
唐东惨笑一声:“真没想到,年前还如此爱我护我的师父,竟是秦国的将军,真没想到啊,这谁能想到呢。”
“若不是我,你就一辈子待在那清山上,逍遥度日!白瞎了一代奇才!”前面有提,阳春爱才心切,这才收唐东为徒,这还是他首次收徒。
“我奇你爹!”唐东脖子上突然火焰奔腾,一轮又一轮火环被他取下,捏在手中,“你教我的,我还给你!”
阳春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他说:“不必,留着自己用吧,让我试试你的功力。”
话音一落,阳春一掌劈出,卷起千重火浪,浪中似有火狼喧嚣。
唐东大惊失色,喊道:“阳春,你早是碎元!当日却以金身示我,都不敢真心相待,还说爱我护我!”
他眉间暴起一个霜蓝印记,浑身犹如结了冰痂,那些火狼吞噬过来,触碰到冰壁却都蒸发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么些时日就能完成融血仪式,还能抵挡住我三成功力,唐东,别同师父犟了,回心转意吧。”阳春开始循循善诱。
而唐东不吃这套,他冷冷回应:“你当日所做,便是你说的因,日后,定要食自己的恶果!”
他接着说:“你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把我逼来秦国,为秦国卖命,现在你做到了,我就站在秦国的土地上,我就做了秦国的将军,你还真是把自己徒弟算计得明明白白!”
“我确实存了私心,那又如何,我惜才爱才,要把你拐来秦国又有甚么错!”阳春皱眉。
“我倒是希望你能大大方方跟我说,或者干脆把我绑来秦国!”唐东冷眼相对,再无任何言语可说,他卷起营帐,闭目养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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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无妖,实乃圣地,修缘一路短则三百年,长则三万年,不去可惜。
——《杂言碎语》以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