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大夫给夏莲诊过脉后,只说:“管不得许多了,我这有一祖传秘方,说是可医恐治吓、聚魂收魄,只不知灵不灵验。这病治不治得,听天由命吧。”
言罢,在一张白纸上刷刷点点开了一剂药方,但见上有青黛、紫花地丁、重楼、拳参、半边莲、金银花、赤芍、紫草等十几样中草药名称,药方还未待写完,老先生忽又说不妥,随即招呼程杰跟随他出门而去。
程杰走后,夏莲挣扎着起身去了趟洗手间,返身回到床上,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程杰回来了,手中提着三包中草药。这药汤子很苦很苦,简直令人难以下咽。这不由得使夏莲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喝过的那一剂中药,那苦苦的味道至今犹记。
不过,俗话说:苦口良药。第一副汤药下肚,和打的退烧针效果一样,也是出了一身大汗,竟然退烧了。不过,这烧退下来,感觉身体清爽了许多,也不似先前又乏又累,又酸又痛的了。
第二日接连喝了两副,到晚上又睡了一大觉,转过天早上竟就见好了。
一大早,夏莲方才觉得饥肠辘辘起来,程杰喜滋滋地端上来一碗云吞面,再加一碗皮蛋瘦肉汤,不一会儿功夫夏莲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过早餐,夏莲感觉身上也来了劲头,就慢慢下得床来,双脚刚一沾地,小金毛狗就不知从何处扑了过来,摇头摆尾,很是欢喜的样子。
“咚咚咚!咚咚咚!”这时候,忽然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小金毛狗立时竖起了尾巴,停住了嬉闹,一副很警觉的样子。程杰透过门镜向外张望,不由连连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叶、叶太太!”
夏莲闻言,心内大惊,吓得跑进卧室,出溜一下子钻进被窝里,觉得身上又是冷汗直冒。
“咚咚咚!咚咚咚!”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小金毛从程杰身后冲到门前,“汪汪”连叫了两声。
程杰稳了稳心神,似乎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侦探,这狗都冲到前面去了,自己这般畏首畏尾的,终不太成个样子。
况且,大白天的,即便是有恶鬼登门,又能怎样?而且,床上还有个夏莲呢,虽然此刻吓得体若筛糠,但怎么着也是个大男人,两个大男人大白天的被一个老婆婆,不,那怕是一个老鬼,吓得如此光景,到时候传讲出去,那也是好说不好听。
再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想到此,终于来了勇气,“咔”一声,却将门轻轻开了一个小缝,并没有将门锁链子摘掉。
不想这门虽只开了小半,一条小狗却还是从门外挤了进来,正是前几日走失的贝蒂。接着叶太太的半个脸也探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
“是我,这不,我的小贝蒂总算找回来了,今天特来诚谢。”
“您,您太客气了,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程杰脸色苍白,有点语无伦次。那门依旧半开半掩,没有打开的意思。
“那怎么行?要不是你帮忙,说不定贝蒂就真的走丢了呢。这里一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叶太太在挎包里伸手一摸,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从门缝里伸进来,手里边分明是一张支票。
“咔”一声!房门立刻打开了。
“您请进,太太,请进。您真是太客气了。”门口传来程杰一连串忙不迭的招呼声。
夏莲猛地用被子蒙住了头,心里暗想:“这下完了!真是鬼有了钱,也能使得人推磨呀!”
叶太太走了进来,夏莲从被子缝隙里偷眼向客厅观瞧:叶太太身穿一件淡绿色羊绒大衣,一只手拿着一张支票,这些倒是没什么,只是往那另一只手上拿的东西细细一瞧,顿时吓得夏莲大气儿也不敢出,那东西分明是一顶宽沿羊绒帽,和他梦里梦见的那顶帽子一模一样!
“我在外面听说路易先生生病了呢,怎么,还没见好吗?”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向卧室这边走来,夏莲觉得身体从头到脚一下子僵住了。
“啊,没什么,刚吃过药,睡着了。您这边请。”程杰拦住了老太太的去路,让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夏莲总算稍稍放松了一下,轻轻出了口气。“还好,总算有点良心。”夏莲心想,不安地偷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两只小狗似乎相见甚欢,追逐嬉闹在一处,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程杰则是先装模作样地客套了一番,然后收下了那一张支票。
随后我听到了这样一段“人鬼”之间的对话:
首先是程杰开口道:
“太太,我可不可以问一个您的私人问题?”
“当然。”叶太太说。
程杰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叶太太面前的茶几上。很显然,程杰已经恢复了些许镇静。
“那么允许我冒昧地问一下,您和史密斯先生结婚几年了?”程杰问道。
“啊。这个啊。”叶太太略一迟疑。
夏莲摒心静气地听着,不知道程杰干嘛问起这个来。虽然两只小狗正闹得热闹,但夏莲还是能够听得到两人的说话声。
“不瞒您说,算是刚认识吧。其实还没有办理结婚手续呢。”叶太太这样答道。
夏莲开始感到一丝诧异,这么说的话......他下意识地从被缝里向客厅偷偷张望,看向叶太太的脚下,然而,由于这几天连续阴雪天气的缘故,加上室内光线昏暗,从睡床位置望过去,实在是分辨不清叶太太的脚下到底有没有影子。
“我先生已经去世多年,原姓叶,所以人们都叫我叶太太。几个月前,经亨利先生介绍,我才和史密斯先生认识的。听说,史密斯先生的太太也是刚刚去世不久,出于这些缘由,我们也就没有急于置办婚礼。”叶太太一口气讲了许多话,然后,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水。
“喔!”我拉下被子,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后来,夏莲又得知,这位慈善家史密斯先生和江红任职的那家日企驻美公司总经理大浦友和先生不仅是生意上的亲密伙伴,私人关系更是亲密无间。
当然,这些大人物之间会有什么私下沟通和默契以及与这位未来史密斯先生的太太的不期而遇,对于他们今后在公司履职的情景有什么影响,确实值得去推敲。
几天以后的一个下午,程杰接到叶太太的电话,说是邀请他们去她家里共进晚餐,并说到时候有位老朋友会与他们见面。
一位老朋友?程杰很是纳闷,在这远离重洋的地方,这位老朋友会是谁呢?盛情难却,不好推辞,只得如约前往。
傍晚,夏莲和程杰两人前去赴宴,离叶太太家不远,就远远看见叶太太,还有贝蒂,早早立在门前台阶下迎候,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叶太太家是一幢三层洋房,布置的富丽堂皇,餐厅也很是宽敞,灯火明亮。当大家围着宽大的餐桌就坐后,夏莲留意瞧了一眼叶太太的脚下,不错,有一长溜黑黑的影子。这下他总算放心了。
史密斯先生因公出差去了夏威夷,并没有在家,不过叶太太宣布今晚将有一位神秘的贵客登场。正说着,门外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的哒哒声。
叶太太闻声笑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莲扭头一看,一颗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来客在仆人菲利普的指引下,来到了餐厅。这位姑娘的身材苗条,姿态窈窕,身穿着淡绿色晚装,头戴着一顶宽沿羊绒帽,她来到室内并没有摘下帽子来,这个举动稍微显得有点怪异,而且她把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姑娘离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但依旧没有摘下帽子,好像是故意不让他们看到她的脸。
这模样不由得使夏莲想起了那天做的那个梦来:那是一个飘着零星雪花的早晨,夏莲牵着小金毛狗像往常一样围着住宅街区遛弯。
在走到接近街区中心的一棵巨大的海棠树下的时候,迎面远远的走过来一位姑娘,在她身后面紧紧跟着一只小小的秋田犬,就跟叶太太的那一只一模一样,不过很显然,这位姑娘身姿婀娜,完全不像是叶太太。
姑娘头戴着一顶宽沿羊绒帽,大约是因为雪花的缘故,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那姑娘离我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忽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让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个人:思虹。
现在,夏莲仿若又在梦中,这姑娘会是谁呢?会是......思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