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北住院时，每天早上睡到十点，阳光已经爬满他的脸才醒。现在阳光才将将攀上窗台，杨北就猛然惊醒，长吁时间还足够。由于惊吓和憋尿，杨北的膀胱一阵绞痛。吃完早饭，他还不忘吃一支烟才出门。
再到公司，又一位同事离职。杨北自觉地来到女校长的办公室接受谈话，不过女校长今天没来。杨北从电话里得知，自己被女校长提拔为教务主任，成为公司的二把手。杨北受宠若惊。从工作态度来说，杨北的确脱颖而出。但凭资历，每一位老师都胜过他。杨北再去办公室时，众老师纷纷祝贺他乔迁之喜。杨北的办公区域从教师工位转移到了校长室隔壁的主任室，也算是一种乔迁。
杨北今天没课，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女校长不知在做什么，并没有给他发布任务，他的同事也没有来找他。这很正常，他想，不知那帮人心里把自己骂了几遍。他发现自己对于晋升毫无感觉，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可以悄悄吸烟不用挨骂。
王晶得知杨北升职，连夜带杨北去商场选购西装。王晶说，你穿西装挺有型，早知道以前多买点。杨北说多买点有什么用，没机会穿。王晶说，胡闹的时候穿，或许我来的更快。
第二天杨北果然穿西装上班，杨北肩膀很宽，穿西装时看上去比较魁梧，不知是不是西装在身，杨北感到腰也挺得直些。杨北一到公司，先到以前的办公室和众老师寒暄，众老师均揶揄他升官发财旧貌换新颜，杨北微笑着不置可否。杨北在咨询台的咖啡机煮咖啡时，女校长从大门走进来。
女校长见到杨北一愣。杨北故意板着脸说，校长好。女校长微笑说，什么臭毛病，一会端一杯到我桌上。杨北倾身，作服务生姿态。
杨北有不好的预感。校长室和主任室有扇门连通，女校长方才敲门进来，正要开口，见杨北神色紧张，立即意会，叉着手靠在门上说，是不是又抽烟。杨北讪笑说一时没忍住。女校长说，赶紧去洗手漱口，熊样儿。杨北从厕所出来时，咀嚼一早上女校长的表现，愈发觉得不大对劲。
杨北背着手在办公室踱步，边走边想这女校长搞什么猫腻。不过很快女校长就来解答了。
女校长再进来时，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瞧杨北。女校长今天化了浓妆，穿了格子西装套裙，杨北多看了两眼。杨北说，请校长指示。
女校长说，杨北，我喜欢你。
杨北的反应很迅速，立即想这下彻底玩完了。女校长趁他病时，先给他来了一手破格提升，他杨北哪会多想，自然欣然应允，这下就落人个好处。倘使杨北把话说得绝了，一是情面上说不过去，二是拂了女校长的面子，这公司必然是呆不下去了。但杨北一个有妇之夫，自不能做如此下作的事。杨北宛受雷霆一击，他没想到竟有这种事发生，她女校长半老徐娘，不料还有枯木迎春的打算。
杨北第一反应还是装傻，杨北说，报告校长，您对我很好，我也喜欢您。
女校长说，杨北，我想和你胡闹。
杨北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来还想凭借话术同女校长周旋一番，没想到这位女士直接亮出底牌。杨北自叹阅历浅薄，在女校长面前玩心眼真是班门弄斧。
杨北苦笑说，报告校长，本人已婚多年。
女校长说，报告杨主任，本人离婚多年，不必有心理负担。
杨北想，他妈的彻底完蛋了。
杨北最终拒绝了女校长，女校长说，杨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们的讨论都是私下的，与工作无关，你好好干活就是了。杨北苦笑。
杨北想了很久，他觉得女校长是想让他主动请辞。哪有刚提拔就开除的道理。杨北也想辞，他觉得女校长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杨北又觉得，现在并没有好人。他得亏是个男性，女校长得亏是个女性，否则事情发展的方向可能就有大的转变。另一方面，他不想再失去工作了。在他没有工作的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敢正眼看王晶。他努力找话题和王晶聊天，即使说话好似已经失去了底气。他们因为没有钱而吵架后，杨北总感觉犯了错误。吵架总是无关对错的，吵架只是一种情绪宣发的方式，但杨北总感觉犯了错误。大哥说一辈子就差一笔小钱，杨北刚刚才觉得自己有机会朝那一笔小钱奋斗了，他不想再失去工作了。
杨北决定先不把事情告诉王晶，他觉得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告诉王晶的结果也是他无法预料的。是走是留还是由他自己做主比较好。
杨北住院时，偷偷溜到吸烟区发呆，他发现吸二手烟并不能解决烟瘾。吸烟区两个清洁工大爷蹲在地上吸烟。他们看到杨北，其中一位递上一支白沙，杨北连声道谢。大爷很自然的和杨北聊起来。杨北问说，二位一个月能挣多少钱。递烟大爷摇头说，挣不了几个子儿。另一大爷说，小几千吧，活儿可真不少。
两位大爷抽完一支就走了，走时往手上套橡皮手套，杨北盯着两个大爷的动作，直到他们转过拐角，杨北的视线就停留在拐角。他不知发了多长时间的呆，直到眼前闪过许多光团，头又没有预兆的开始疼痛，一跳一跳，他想这也许是心脏搏动的节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