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卞之琳
十六七岁大概是最迷茫且心事重重的年纪。会因为异性的一句夸赞沾沾自喜到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也会因为同学的一句嘲笑自卑敏感到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条条线线的情绪一夜之间仿佛多了起来,像缠在一起的毛线团一样杂乱无章又无从梳理。
我叫田婉兮。十七岁那年,我正好上高二。
我对自己的名字耿耿于怀,是从高一那年开始的。不是因为它太难听,恰恰是因为它太好听了,我觉着自己完全配不上这个名字。
婉兮婉兮。它本该是个美丽优雅的窈窕女子才能用的名字,而不是用来形容像我这样毫不起眼姿色平庸的瘦小女生的。
学习毕竟是高中时代的主旋律。就算长得不够好看,在学习上遥遥领先也算是有个骄傲的资本,可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挤不进所谓的“优等生”行列。成绩普通,活泼开朗人缘好也是可以的吧,偏偏我连这点都做不到——我是如此地沉默寡言,只喜欢一个人待着。
我真的是太普通了。相比于“田婉兮”,我更愿意叫“田静”、“田丽”这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如果说自己身上有什么特质符合这个名字的话,应该就是喜欢安静了吧。除了几个比较好的朋友和座位周围的同学,我很少与别人打交道。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教学楼前边的阳台上,从三楼俯瞰地面或者眺望远方。俯瞰人群的那一瞬,我总得自己拥有了上帝的视觉,默不作声地俯瞰芸芸众生便是我神圣的使命。
我突然有些释然。大家都是芸芸众生,都要吃饭、睡觉、呼吸和走路。可究竟是什么让彼此不同呢,我又有些费解。在俯瞰地面的时候,我胡乱地思考着这些可笑又庄重的问题,竟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一无是处了。
课间俯瞰人群成了我的习惯,观察大家的一举一动也颇为有趣。由于我的良好记忆力,我开始熟知许多常见的人的面孔,能够辨认出几个人的声音,甚至能够知道某一个特定的人会在何时何地出现。
李彻是何时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我已经有点记不清了。或许是我站在阳台俯瞰地面的某一个无聊课间他兀自地出现了。又或许,是我记住了他的样子,然后在所谓的芸芸众生中找到了他。
李彻和我不同班,但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至于后来他为什么莫名其妙认识了我,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