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子衿反应极快,一手接住寒去病,一手拉住寒清露,轻喝道:“走!去找风神医。”
寒清露惊惧交加,心乱如麻,被青子衿一拉,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走。
付如来脸色一变,霸气四射,眼帘一下盖下来,露出一丝狠光,半嘲半笑道:“我倒要看,谁带的走老佛我看上的女人!”
青子衿道:“杏林馆内,容不得你这毒人作祟!”
付如来扶腹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邪笑道:“小子,既然你认定老夫是坏人,那你可知道,好人是没办法对付坏人的。”说着,对寒清露一勾手指,道:“娘子,你切莫听外人挑拨,内弟的病,普天之下,只有为夫一人能医。此刻内弟已经病发昏迷,若再耽搁片刻,怕是全身筋节剧痛,生不如死啊!”
怀中的寒去病突然咳了几下,青子衿道:“清露,别理这疯子,我们走!”
寒清露看向青子衿,忧伤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感动与信赖。转向付如来时,又变得寒冷而踌躇。
只闻得门外一声惊呼,道:“放下他!”便听得步履风行,来者神华清迈,容仪俊爽,乃是风神医的关门弟子,洛清商。
风慈渡有二子一女,长子已成家立业,次子过继给同宗为后,一女则是风绿水。而立之年曾收徒三人,后来都成为名垂一方的神医,其后再未收徒。直到十五年前,突然宣布自己收了关门弟子。洛清商经悉心传授,如今已经小有名气,加上才貌不凡,外头都猜测风神医已经看中了他,准备收他做上门女婿。
洛清商奉师尊之命前来探视,却正好逢到这种情形,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来,道:“我来。”将寒去病放在地上,头枕在自己臂上,轻轻敲打后背,只见寒去病一阵猛咳,半凝结的黑色血块,连着痰一起咳了出来。咳毕,脸色青白,虚汗淋漓。
洛清商神色凝重,一边搭脉,一边道:“已经提醒一定要小心寒公子的起居了,他是怎么受的内伤?是不是又让他跌倒了?”
翠柳大惊,跪下道:“小姐,公子今天一天都在屋内,我瞧得真切,绝对没有跌倒碰撞什么的。不信的看下公子身上有无伤痕便知。”
寒清露闻言下泪,泣道:“洛神医,我弟弟突然发作是怎么了,他还好么?”
洛清商沉吟道:“寒公子的血症最忌见血。之前已经调息平和,如今却新出内伤,不吉。”
寒清露花容惨淡,手足一软,几欲跌倒。仿佛经冬之蒲草,一片心,全任风雪去。
只闻嘿嘿冷笑,付如来大踏步走上前来,掌心一粒红丸,居高临下地道:“虽然危险,但是还好有我‘蝎心佛手’,保你药到病除。”
洛清商双眉紧皱,接过红丸,温水冲服。片刻,寒去病心口发热,百脉畅通,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就要醒转。
寒清露心上一块石头落下,对洛清商道:“洛神医,我弟弟是不是没事了?”
与这样的美人四目相对,相隔如此近,有那么一瞬间,洛清商的语言能力突然失去了,只能勉强点了点了头。
他早就听过寒清露的美貌,听过她与付如来之间的纠葛,本来心想自己局外人,居中调停就是。可这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也陷入了“局内”。洛清商定了定神,站了起来。
洛清商拱手,肃容道:“久闻付前辈医术通神,晚辈不敌,只是此病常日发作,可否多赐几颗良药?”
付如来大笑,斜顾寒清露道:“实不相瞒,这灵药只有一颗,只能管用一天。但是娘子若允许我搬进这小楼来住,为夫便施展回春圣手,再做十颗又如何?”
青子衿、洛清商俱是愤怒。还未等众人反应,就见一道绿光,青子衿玉笛直指付如来,冷冷道:“不知道青某掌上玉笛,能否令付老毒重改变主意?”
付如来却丝毫不介意,奸笑道:“青公子,论武功我们伯仲之间,但是论江湖势力,你青家也不大好得罪我‘蝎心佛手’。老佛我出来时,灵药就只准备了一枚,若你今日对我动手,明日就得为寒公子收尸了。”
寒清露一声惊叫,跪在了弟弟身边。
伶牙俐齿的红菱,见付如来一副卑鄙德性,早已经忍不住,冲上前道:“你既然有意迎娶我家小姐,可知大礼未成,就得男女有别?现在就住在一起,传出去小姐还有名声?”
付如来眯着眼睛,带着嘲讽的神色听着这小姑娘的训话。越听却是越觉中意,淫笑浮出脸上,眼睛发亮,伸手便搭了过去,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我是你主子的未来夫君,自然你以后也得陪嫁与我。你这性子不多见,少不得我将来要着意宠宠。”
红菱只觉心头泛恶,身子一扭,躲开这手。正待一口啐过去,转眼却看到了悲痛欲绝的小姐和生死不知的公子,心中一叹,眉间一狠,咬碎银牙,道:“便是我今晚嫁过去又何妨,只要夫君你给我十颗红丸,顺便遣散了这帮女人。小女子才能心服口服。”
寒清露震惊当场,万万没想到,红菱竟然出此之策,宁可舍身救主。寒清露忍不住珠泪一落,抱住红菱道:“红菱妹妹,你要想清楚。”红菱与她从小一处长大,亲若姐妹,从来都想着给她指个好人家,没想到却是今日局面,心中如被沸汤浇淖,痛得厉害。
红菱眼圈一红,似乎要掉泪,却强行忍住,洒脱一笑,道:“小姐,我想清楚了。你自己也要拿定主意,有些事你宁可慢点,考虑久点,也不要轻易答复。女孩子一嫁错,终身就完了。”说着,一眼瞥向了青子衿,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付如来双眼笑成了一条缝,伸手把红菱捞了过来,道:“好好好,小娘子的话,为夫爱听。”
青子衿大愧,收回玉笛,五指筋节突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洛清商亦是愤恨,但他心知情势严重,也不再出语阻拦。
着急的是众多侍妾,哭天抢地,一个个哀叫道:“夫君,灵丹给她可以,遣散我们可是万万不能啊!”“夫君,怎么可以如此恩情断绝!”“郎君,不要如此绝情啊!”
付如来双目一寒,侍妾们便一个个收住了嘴,簌簌发抖,却听他转怒为笑,中气满满地道:“众位娘子都是正经出身,为夫怎么舍得让你们和一个丫头为伍。何况这丫头脾气暴烈,未必能称为夫心思。娘子们且去外头住个十天,容为夫快活十天,玩够了自然会把这丫头还回去了。”
众人只觉一阵反胃,反倒红菱心中一喜,叉腰冷脸道:“听付老佛的心思,只是要小女子陪十天?恕小女子不从!”
付如来一愣,眼睛滴溜溜在红菱身上打转,只觉玫瑰辣手,偏生红艳无匹,不由得兴致大增,目露精光,道:“好!没见过这么硬气的小娘子,就听你的,把她们全部遣走。”
侍妾们顿时慌乱,哀求哭叫连连。这些侍妾,多半是与付如来合谋弄死家主后,携财嫁入的,此时人财两失,拿了条衣带装上吊、捧着根柱子欲撞头的,哭声震天,丑态百出。连红菱都给吓着了,在心底暗自嘀咕。
一个黄衣侍妾手足并用爬了过来,抱住红菱的腿,哭道:“姐姐,求你和夫君说说情,不要卖了我们啊!”
红菱望向付如来,小嘴一努,还未曾开口,付如来就心神领会,只见一只蓝色蝎子从他衣袖中爬了出来。蓝如青天,毫无杂色,殊为罕见。
众侍妾一个个面如土色,停了口,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几个跑得急的,还在雪地里头摔了数跤,顾不得喊痛,爬起来继续跑,直到不见人影。
付如来笑眯眯地给伸出手,给红菱看这只蝎子,柔声道:“小娘子,为夫已经把那些碍眼的黄脸婆都清理走了,你以后可要一心一意地跟着为夫哦。否则为夫随便拿几个漂亮毒虫,咬小娘子一口,小娘子就会恨不得亲自剁了自己了。”
红菱一个冷战,面上却依然笑道:“夫君,我跟定你了。”
付如来哈哈大笑,道:“好,好!明日此刻,灵药送到。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洛清商板着脸,不发一言。青子衿深呼吸几口,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寒清露扑向红菱,道:“妹妹,你一定要忍耐,多多保重。”
红菱自己都要掉泪,却一咬牙,一甩手,假作满不在乎,粗声大气道:“小姐,怎么说多了十天,夫君说过,请好自为之吧。”
眼见付如来携美离去,青子衿愤怒难耐,一拳重重锤在桌上,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洛清商却是冷静如初,沉声道:“青公子,寒小姐,实不相瞒,寒公子中了蛊毒。”
青子衿一惊,道:“怎么可能?这里饮食都是你们杏林馆送来的!”
洛清商道:“是付如来。看这情形,他怕是一早就施了暗手了。”
青子衿急道:“那能不能解?”
洛清商想到毒蛊驱离的难度,额上便沁出了冷汗,不敢正视寒清露的眼睛,羞愧道:“实在抱歉。杏林馆救人为务,不会像这恶人一样挖空心思害人,一时半刻,还真对付不了这恶人的手段。但我们会尽力施为的。”
寒清露眼中泪水滚滚而落,喃喃道:“阿弟……”眼看就要跌倒,青子衿心中一酸,紧紧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