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欣茹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这样扯下去,除了让人看笑话之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因此她果断地打消了继续争执的想法,很干脆地对颜可说道:“打电话去总公司,就说阮惠婷不签合同了。”然后坦然看着阮惠婷说道,“对不起,你有男人喜欢你很了不起,所以我们公司庙小,不敢留你这尊大佛,你请自便。”
说完,给颜可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她自己就直接转到了电脑面前,开始工作,连眼角余光都不再给阮惠婷一个了。
阮惠婷也不是笨人,跟缪欣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也是知道她的性格的。知道自己话赶话赶急了,现在除了离开,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而且这件事从头算起,也不能全怪缪欣茹。最可恨的还是那个告密的人,只是她现在无暇去猜测这个人。
但是缪欣茹的态度依然让阮惠婷非常的不舒服,因此她站起身来,看着缪欣茹说道:“也许我这一辈子都达不到你的高度,我考不上大学,也没有有钱有本事的父母,所以所有的一切,我都必须自己去争取,去谋划。你可以嘲笑我,看不起我,但是暗地里做着就可以了。想要摆到明面上来指教我,你还不配。除非等你有一天也沦落到我这样的境地,你能不争不抢、善良单纯地去争取自己的一切,那时你再来指教我,可能比较有说服力一点。而不是像现在,居高临下地跟我讲规矩,问我何不食肉糜?这种腔调只会让人唾弃你,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也不再看颜可,走到自己曾经的办公桌边,拿走了抽屉里的私人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颜可看着阮惠婷离开的背影,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转头看到无动于衷的缪欣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按照缪欣茹刚才的吩咐,给总公司打了电话,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缪主任,阮惠婷的工资要怎么结算给她?”
缪欣茹终于看向了颜可,语气依然冷冰冰的:“就按照公司的规定办。”
走出公司的阮惠婷,迎上扑面而来的微风,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明明才十月份,明明天气还不冷,这是怎么了?她忍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开始思考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她不知道是谁告的密,但是她怀孕的事情,就眼下来说,除了葛俊成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所以泄密的话,问题也应该是出在葛俊成那里。
只是个葛俊成为什么要告诉缪欣茹?目的就是让之华公司辞退她吗?那么辞退以后呢?她没有了工作,养不起孩子了,所以就会考虑打掉孩子了吗?真是好办法,阮惠婷冷冷地笑了,她确实没有想到,葛俊成还有这么一手给她留着。
阮惠婷咬了咬下唇,慢慢思忖着。葛俊成逼着自己处理掉孩子,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是真的不想跟自己结婚。原本阮惠婷只不过是想借助婚姻,为自己解决户口和工作,其他的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特别是进了之华公司以后,她还想着结婚就是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如果生活一段时间,两人实在合不来,她也不想拖着葛俊成不放,离婚就是了。她甚至连孩子都不想留给他,只要他准时交抚养费就行。
但是现在,阮惠婷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这件事已经从两个人自己可以协商解决的地步,到了非得双方父母介入的地步了。既然这样,那么就走父母这条路吧。阮惠婷将衣领立起来,紧了紧,轻哼了一声。葛俊成,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想着,阮惠婷快步离开了临时办公楼,根本就没有看到右手边的楼春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弄堂的尽头。
早在刚在认识葛俊成的时候,阮惠婷就通过李老师,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葛家的情况。知道他母亲已经退休了,现在在老年协会参加了戏曲兴趣小组和音乐兴趣小组,偶尔也会到一个培训机构去帮忙教教孩子,日子还是过得很充实的。
他的父亲还没有退休,但是年龄也差不多了,所以已经退居了二线。每天也就是去学校报个道,然后随便做什么,并没有人来管。老头子或者是一辈子上班上习惯了,所以哪怕没人管,他也习惯性地坐在办公室里,并不喜欢到处走动。
阮惠婷权衡了一下,觉得找葛母相对容易一些。于是她回家收拾了一下东西,将身上所有钱都带着,然后先去了李老师家。趁着帮李老师准备午饭的机会,她拐弯抹角地问起退休老师的情况,知道了葛母所在的戏曲小组,每个星期五的晚上,除非下雨,否则都会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里自娱自乐。
葛母以前在学校里就是音乐老师,算是文艺积极分子,所以基本每次都会在。李老师还说,葛母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唱戏唱歌,也曾经报考过市里的越剧团。只可惜身材不达标,给刷下来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喜好。也正是这份爱好,让她留在了学校里,在当时当校长的葛父的助力下,从学校后勤变成了音乐老师。
阮惠婷将这些话都暗暗记在了心里,很坦然地在李老师家蹭了一顿午饭以后,她直奔码头,坐上了直达市里的客船。
船到市里已经是临近傍晚了,当阮惠婷坐着公交车到市中心的时候,街道两旁已是华灯初上了。阮惠婷站在路边,想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先找到葛家所在的丁香苑小区,然后再就近找一个小宾馆住下。她没有跟葛家父母打过交道,但是看葛俊成的言行,她不认为葛家父母是容易说话的人,所以她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想到这里,阮惠婷按了按身上藏钱的地方,冷冷一笑。也得幸亏葛俊成大方,当初去流个产居然给了那么多钱。不然她身无分文的话,还真是跟没脚蟹一样,哪怕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也没有办法去付诸行动了。
天色已暗,自己又不熟悉瀛洲市,所以阮惠婷也没怎么犹豫,很快就决定花钱买效率。她招手叫来了一辆三轮车,说了丁香苑三个字就上了车。
车夫也不疑有他,蹬起车子就走,阮惠婷趁机问道:“师傅,我说的那个丁香苑小区附近是有一个公园的,你可别认错了地方啊。我听说瀛洲市里有好多地名都有丁香两个字呢,这瀛洲市也不种丁香啊,怎么都用这个名字。”
车夫呵呵笑道:“姑娘是外地的吧,我们这儿的丁香可不是指的花,指的是人。丁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一个虽然聪明但可惜命不太好的女人。传说以前是住在东门那边的,那里的路和桥都是她拿出家产来修造的,这才用了她的名字来命名。你说的那个丁香苑小区,原来是一个安济堂,也是丁香出钱造的,专门收留孤寡老人的。后来被国家收走了,做了一段时间的福利院,又做了一段时间的救助站。八年前这里开发了,新建了小区自然就叫丁香苑小区了。所以你听到的地名有丁香两个字的,其实都在一个地方,并没有隔着很远,错也不会错到天南海北去的。你说的那个丁香苑小区,就是海天公园旁边的那一个,肯定错不了。”
“捐出家产修了那么多地方啊?这个女人还挺大气的啊。”阮惠婷被这个地名的来历吸引了,暂时忘了自己眼下的困境,“能修这么多的地方,那她家里一定很有钱吧,师傅怎么说她命不好呢?”
“这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故事了,谁知道真假呢?姑娘要是想听,我就跟你聊聊,反正从这里到丁香苑,时间也不短呢。这个叫丁香的女人啊,据说是家里的独女,上无兄姐下无弟妹的那种,所以父母就招赘了一个女婿。你也知道的,瀛洲市有招女婿的风俗,只不过本地的小伙子,基本没人愿意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的,所以他们家招的这个女婿是个外地人。
“结婚的时候媒人千保证万保证,说男方父母双亡,没饭吃了,这才愿意上门的。丁香父母起先也不太相信,不过结婚五六年,除了没有生儿育女,其他都很正常。丁香的父母让人关注了好久也没有发现这个女婿往外寄信什么,也没有什么亲戚找过来,所以就信了他了,开始逐渐把生意交给了他。
“丁香父母死的时候,这个女婿已经差不多完全接手了她家的生意。没想到老夫妻俩五七还没有做满呢,突然就来了一对老夫妻,还带着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说是那个男人的父母妻子和孩子,要在丁香家里落户。还说那个女人比丁香早进门,所以她是妻丁香就只能是妾了。丁香气不过,找到族长,说了原委,请族里为自己做主。
“不过丁香是个聪明人,知道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所以对族长说,她只是气不过被骗,所以只要族长为她讨回了公道,家中所有财产都送给族人。见有利可图族长和族人自然是愿意帮丁香的。于是在他们合力将这个狼心狗肺的上门女婿赶走之后,丁香将家里的生意都送给了族人,自己也不打算再嫁人了,于是就把家里的财产用来修桥铺路,所以东门那一带就有好多地方用她的名字命名了。”
因为没有让白眼狼占了便宜,所以这个女人是聪明的,因为没有得到男人的宠爱,所以这个女人又是不幸的。阮惠婷知道车夫说的也没错,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那也就是以前了,不许女人出门,所以丁香没法打理自家的生意,才被别人占了便宜。要是换了现在的话,那丁香就是女强人,应该是命最好的那一种了。”
“呵呵,姑娘还是太年轻了啊,什么时候都没有用的,你觉得女强人就很好吗?”车夫不以为然地笑道。
女强人不好吗?阮惠婷还真是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