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道嫌弃的声音,自何人口中发出来的,单从众人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来。
空气一阵冷凝,谢浅浑然不觉,走到来人跟前:“碍不碍事,得到了才知道,莫非……夜兄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夜夙嫌弃的别过脸,并不和他纠缠。
苍玄笑着道:“萧师弟机智敏捷,怎会碍事。”转而看向几人,笑道:“你们回去准备吧,明日卯时到山下汇合。”
几人倾身一礼,谢浅志得意满的看了夜夙一眼,晒然而去。
夜夙冷冷看着几人背影,漠然道:“师兄当真打算带上他们?这次……不比寻常。”
苍桧道:“听说,你与他们已经打过交道了,怕是比我要了解他吧?”
夜夙不置可否,苍桧声音又低了几分,“这些年,从没见你交过朋友,难得有让你入眼的,不要巨人于千里。”
一番话,颇有些语重心长,却听的夜夙周身寒意如冰,良久,才极为不耐的吐了句:
“并无此事!”
苍桧笑而不语,又与他说了些关于山下的事情,才各自分开。
是日卯时,一行人自长灵御剑而出。
由于没有剑,谢浅只得与人共乘,平时倒还罢了,此去千里,颜改几个本就自顾不暇,所以,只就苍桧、夜夙两人有能力带他。
“夜兄,捎我一乘,好不好?”
谢浅明知指望不上这坨冰,本想逗弄一番,便搭苍桧的剑。
谁知,他冷眼扫了一眼,又盯着谢浅看了半晌,最后竟然一言不发的在剑上留了一席之地。谢浅眼珠一转,当机立断跃了上去。
谢浅还以为他改了性,谁知,还是那个闷葫芦,无论他说什么都没反应。谢浅又是那种时刻也闲不住的人,只好跟旁边的人胡言乱语。
逗的其他人笑声不断。
于是结果就是,耳边疾风凛冽,谢浅被吹的左摇右摆,死命抱着前面的人,“夜兄,你慢些,我怕高。”
夜夙带着他一顿乱飞,直到身后连众人的喊声都听不到,终于停了下来。
“放开!”
谢浅:“不放。”
这可是你自找的,谢浅正幸灾乐祸,忽然脚下一空,若不是还挂在夜夙身上,此时已经掉下万丈高空了。
谢浅大声哀嚎:“放,我放,你快把剑放下来。”
人在屋檐下,必须能屈能伸。
不过在夜夙面前,谢浅向来记吃不记打,一会儿的功夫,就又玩起了新花样。
他在空中随手捞了一把,下一瞬,手上便多了一朵白绒绒的花朵,轻吹了一下,那花朵便飘飘荡荡游到了夜夙眼前。
“送你了,喜欢吗?”
云端上,夜夙的黑袍被吹的凛冽做响,整个人更冷肃了几倍。
谢浅浑然不觉,笑嘻嘻道:“你不说,就代表喜欢了,等着,再做一个雪白的小兔子送你,保管你更喜欢。”
夜夙微微侧首,谢浅不看都知道,此时他那两道视线如果射在他身上,一定能将他戳两个洞。然而,谢浅只当不知。
他把做好的小白兔,顺掌心一划,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就在蹦蹦跳跳的跳到了夜夙跟前,两只耳朵左摇右摆的,口中一张一合,
“小黑你好,我是小白,你喜欢我吗?”
“什么?你说想和我交朋友?”
谢浅在背后,模仿小动物乖巧的声音:“好啊,好啊,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今后,不可以将朋友抛弃,不可以威胁,不可以不说话……”
谢浅说的兴致正浓,就被打断了,打断他的不是夜夙的声音,而是那只兔子。
被夜夙抬手一挥,就化作一抹云烟散了。
虽只是玩笑,明知不是真的,谢浅却莫名的有些烦躁,“夜夙,你也太残忍了,你这是杀生。”
“它不是真的。”被谢浅一说,某人似乎终于感到了些许愧疚,解释了一句。
谢浅迎风而上:“但我说的是真的啊。”
夜夙道:“不想”
“不想什么?”
话一出口,谢浅就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不想做朋友。心想,他这么呆板,一定不知道做朋友的好处,于是不计前嫌开始给他普及人为什么要有朋友。
“做朋友有什么不好,大家可以一起练剑,一起喝酒,遇事不决可以一同商量解决,一个人孤零零的多没意思。”
沉默,白皑皑的云巅上,只余风声。
谢浅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几笔画就,那符纸便化作一束光,消失在了茫茫云雾中。抬眸时,正见云层间冲出一人,谢浅一喜,
“苏兄,你怎么找过来了?”
苏子雨飞到近前,视线在谢浅身上打量片刻,又扫了前面那人一眼,似乎才安下心,“苍师兄怕你们走错路,所以让我来看看。”
“颜改他们呢?”谢浅想,那小子倒放心,竟没追来,就见苏子雨神色有些恹恹的,于是又问:“苏兄今日似乎心情不佳?”
苏子雨似乎被问的恍然回神,微微笑道:“原来萧兄眼里,还装了别人的。”
谢浅知道他说的是夜夙,并不理会,转而问道:“苏兄一定听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很浅显的道理,不过,大多数的人都解不开,你可知为什么?”
苏子雨不明所以,还是想了想,道:“……大抵是因为身陷其中吧,”
“错,”谢浅认真看着他,道:“是因为,他们往往把系铃铛的人搞错,所以付出再多,终归还是徒劳。”
例如,他心中的结,跟本不在夜夙身上,但他,甚至他们都试图从夜夙这得到答案,必然是不可能的。见他神情若有所思,谢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
盯着下面云雾若有所思了片刻,唇角一勾,扬声喊道:“苍师兄,我累了。”
云层那头:“又没御剑,你累什么?”
谢浅:“与夜兄在一起,冻也冻僵了,怎会不累?”
颜改被他这个时刻都不在调上的主人,气的无奈摇头,但又深知他做事从不会不讲分寸,于是看了木雨一眼。
木雨立刻心领神会,“哎呦,苍师兄,我这腿都要麻了,要不咱们下去喝个茶再走吧?”
苍桧深知几人修为尚浅,只好同意下来,在一处茶棚里落下脚来。
这次一行除了谢浅几个外,还有其他弟子,不过分成了两波,其中苍桧带着夜夙几个去往形势比较严峻的宁山,另外一波,去了另一处和巡视的弟子汇合,主要负责统计线索。
此地离宁山已近,苍桧索性此时将事情具体的细节与众人讲了一遍。
事情的起始,发生在漠北。
死者是一对新婚夫妇,男子年不过十九,女子年不过二八,本也是一对璧人,奈何生不逢时,相遇时,男子家有娇妻,曾立誓此生只此二人双宿双飞。对家中妻子不能无义,对心爱的姑娘不能无情,最后因与女子泪别之时一时情动,做下了男女之事,不得已,只好迎娶进门。却谁料,进门的第二天,二人竟先后自杀了。
“起先此事并未引起注意,但自那以后,此类事件竟如同星星之火般,将整个玄古界都燃烧起来了。且死的,都是这样或夫妻,或……,总之,都是双双自杀。”
木雨听得懵懵懂懂,“或什么?”
苍桧面露难色:“有一男一女,也有……两名男子。”
众人:“……”
在场都是一些男孩子,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听此言,一时都有些尴尬,就连年纪最小的木雨都明白过来,挠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浅拍着大腿,朗声笑道:“能与心中所爱一同赴黄泉,男子又如何,像夜兄这样的,男子我也娶。”
众人:“……”
一场风雨欲来的气氛瞬间席卷了每个人的脸孔。都将目光投到那个风雨的制造者身上,只见那个活阎王,从从容起身,施施然转身,没事人一般,来了句,
“此处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