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虽然嘴上说着凑合,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我看着面前光溜溜的盘子,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他可能不想让我太过得意,毫不示弱地把碗筷一推:“你洗碗。”
“凭什么?”我站起来,双手撑着餐桌,俯下身子逼近他,满脸做作的反派笑容:“你没想到吧,我确实在菜里下了毒。只不过我有解药,而你没有。现在乖乖听我的,我会考虑饶你一条小命。”
“是吗?”他拿纸巾拭了拭嘴,随后也站了起来。原本是我俯视他,现在变成了他睥睨我。这该死的身高差,还我反派boss的压迫感!
我的上身依旧处于前倾的状态,这使得他能够很轻易地捧起我的脸。他低头凑近我,手指轻轻扫过我脸颊的伤口:“有你给我陪葬,倒也死得不孤单。”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随意。
片刻后我先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去刷碗就是了。”
我认命地收拾好碗碟走进厨房,紧接着又想起一件事,折回身来:“对了,你也不能闲着,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
“怎么,忘记买洗洁精了?”
“不是,我是想说等一下见到对方,我就说你是我的助手怎么样?”
“我是你的助手?”他讥讽一笑。
“不然呢?还有什么身份,需要我和编辑见面必须带上你?”
“……算了,就这样吧。”他妥协了。
“这就对了嘛。”我立刻扬眉吐气:“小易,作为我的助手,首先你得把我写过的文全部看一遍。”
“你叫我什么?”
“易哥易哥,能麻烦你看一下我写的文吗?”我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企图萌混过关。
“……你的文发在哪里?”
“你要先下载一个叫友玟的app,最好再注册一个账号。”
他很快搞定:“然后呢?”
“在首页搜索我的笔名,叫‘想在帅哥腹肌上仰卧起坐’。”
本来在看手机的易医生抬起头:“我没听错吧?”
“当然没听错,这可是我的人生志向。”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好看的男人不多见,身材好的男人也不多见,脸好身材也好的男人那更是嘿嘿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太像个流氓,易医生下意识做出了护住自己的动作。
“哎呀,这不是重点!”我擦擦口水,正色道:“你搜到我之后点进我的主页,就可以看到我全部的文章了。”
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应该已经看到了我最新发的那篇文。他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念出小说的标题:“公主和恶龙?”
“这篇是重点,到时候要考的。”我拿指节敲敲他的手机屏幕。
“这样的东西还有人看?”他满脸无法理解:“小孩子估计都不想听。”
我故作深沉地摇摇头:“你不懂,这是给大人看的童话。里面的公主和恶龙,也许就是你我。”
他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接着往下看。我便不再打扰他,下楼买洗洁精去了。
洗完碗后,我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等到恢复了一些体力,我撸起袖子准备搞卫生。
等到真正开始打扫我才发现,家里小有家里小的好处。在我住的出租屋,最多半个小时,就能把整间房子打扫得很干净了。而在易医生家,饶是我拼了老命加快速度,半个小时也只够勉勉强强清洁完客厅。
我累得腰酸背痛,上午才被运动和做饭折磨过一遍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又来这么一出。但想想和边霁的约定,我咬咬牙,接着抡起了拖把。
一个小时后,我已经有些头晕了。一楼基本上清扫完毕,我支着扫把,用混乱的大脑思考,有没有漏掉哪个房间。
……对了,易医生今早带我去的健身房,我也要给他打扫一下。
我按照自己的记忆走到了健身房门口,压下把手推开门。门内很黑,我一边想着之前进来的时候窗帘好像是拉开的,一边在门附近的墙上摸索电灯开关。
我很快便摸到了开关,将它摁下。暗红色灯光亮得悄无声息。等我看清地面上摆放的东西后,我仓皇倒退几步,险些咬破自己的下嘴唇。
——那是三口棺材。
三口厚重的红木棺材紧密挨着,就像亲昵依偎的一家三口。
我的心止不住地狂跳,刚才浑浑噩噩的大脑瞬间清醒。现在最理智的做法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趁易医生没发现赶紧关门离开。但我的目光被一张照片吸引住了。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棺材,走到房间最深处的柜子前。柜子上方摆着一个相框。相框中的那张照片,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照片里是一家人,父母和儿子。父亲体形高大,面色严肃,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并没有像很多同龄男人一样发福,而是身材精壮,显得非常有力。母亲妆容精致,五官艳丽,唇边的微笑摄人心魄。她同样十分高挑,站在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身边,竟显不出丝毫娇弱。
照片正中的男孩约莫十六七岁,穿着整洁的校服,身量颀长挺拔。他的面庞还未褪去青涩,却仍俊朗非凡,有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那种意气风发。尤其是他还轻牵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如果我能有幸做他的同学,我一定给他写一万封情书。
可惜的是,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那样明亮纯粹的笑容,我从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
我的心脏涌起一阵阵刺痛,就像有人拿着刀在上面反复划。我转过身,不愿再看那张照片,却免不了直面地上的棺材。其中的两口棺材应该是他父母的,那么还有一口……
我忽然想起我们昨晚的对话。他说自己是死去的。
我竭力抑制住眼泪,心里告诫自己他在杀死别人的时候可没这么多愁善感。可是……可是……
最终我抹了抹眼睛,拾起倒在地上的扫把,默默带上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