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也不好意思说差，但面上露出很为难神情。
三姑妈懂老师意思了，她试探问老师：“滚滚数学是不是很差啊？”
老师没说差不差，只是把数学老师的话复述一遍：“她数学老师说，她是全班唯一一个，一加一等于几都会算错的细娃儿。”
“我的妈哟……”三姑妈确实感到面上无光，她不敢看老师了，视线看向自己黢黑的手，她自言自语道，“这学个啥子哟，囊个学的嘛？”
三姑妈没念过书的人，也知道一加一等于二。
她想不通沉檀整日在学校里做些什么。
面上无光后，热感很快涌上，三姑妈不好意思红了脸。
不管怎么说，现在沉檀是她在带。
学习不好，说明她不够上心。
老师虽然没有怪她的意思，但找上门来，就是说家长该管一管，三姑妈很难为情跟老师保证：“你放心老师，也帮我转告哈数学老师，今天她回来，我会督促她写作业，学前班的水平，我还是搞得来的……”
能得到三姑妈这样的保证，老师心下稍有宽慰，嘴上说着客气话：“家长配合，老师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三姑妈保证完，顺带问起沉檀其他科的情况。
其实三姑妈也不清楚总共有多少科，她就知道一个语文数学。
旁的，也是两眼一抹黑。
“语文嘛……”老师自己就是教语文的，自然清楚沉檀的语文情况。
沉檀语文算不得好。
但或许是母语的原因，平日都要用汉语交流，沉檀语文再差，也好过数学的满卷红叉。
老师斟酌着言语说：“跟数学比起来，好多了，能跟上大部分同学的水平。”
这话还是说得含糊了。
但没关系，三姑妈是听不懂的。
她就听到那个好多了，便以为沉檀语文学得挺不错。
还好还好，还是有一门好的，就是偏科嘛……
三姑妈这样安慰自己，也这样同老师讲：“那学得还是可以嘛。”
老师本来转身去拿桌上的水杯来喝，还没吞下去，又险些被三姑妈的话呛出来。
可能是三姑妈的理解能力，让老师觉得这样的家长，或许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也可能是三姑妈先前说要配合老师的话，麻痹了老师的神经。
老师本不准备提沉檀偷吃同学饭的事情，但他也就喝一口水的时间，开口就把问题抛出来了，老师问：“囊个没看到吴滚滚同学早上带米来诶？”
“带米？”三姑妈没反应过来，“带啥子米？”
老师也没反应过来，心直口快问了句：“娃儿中午不用吃饭嗦？”
三姑妈这才明白老师是什么意思。
她脾气火爆，听出老师责怪意思，当即火上来，质问老师：“我屋头离你们学校是有好远嘛！我还要给她带米？屋头又不是不烧饭，米不要钱啊？”
老师也是份体面的差事，在那个年代，再不礼貌的家长，也极少有这样对着老师大呼小叫的。
三姑妈嗓门又大，险些要把门框震下来。
老师耳朵被震得发出‘呜呜’鸣叫，火气也忍不住上来，直接说了实话：“你屋头烧了饭，那你们家细娃儿，囊个还把别个的饭偷去吃了噻？这事情还是我压下来了，不然别个家长不找你们啊？”
实在是情急，老师说话没过脑子，直接说出了‘偷’这个字。
老师说完，当即暗叫不好。
又改了下口，道：“也不是说她就是偷，几岁的娃娃，哪里晓得偷呢？但是她确实吃了别个的饭，弄得别个娃儿下午饿起肚皮上课……”
老师后面的话，三姑妈没听进去。
她注意力，在老师说完前面的话后，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只觉得天旋地转，三姑妈差点晕过去。
她是个要强的人。
自小在父亲，也就是沉檀祖父那教育的，便是要为人正派。
哪怕同人起了争执，打人骂人都不要紧。
但扒窃，那是万万不许的。
这种行为，一旦沾上半点儿，那就是要背负一生的黑历史。
即便你做再多好事，即便你后来改邪归正，通通没用。
做过坏事的人，别人提起来，都是说，那个小偷，那个强盗，那个强奸犯……
总之，这种邪门歪路子，那是千万碰不得的。
再说，村里有句老话。
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三姑妈不能接受，自己弟弟的闺女，在自己这被养成了小偷。
那样，她将无颜面对自己弟弟。
所以她缓过来，当即就以更大嗓门粗声问老师：“你说啥子？你说我家细娃儿吃别个的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师本在解释，想缓和三姑妈情绪，但没想到三姑妈反应这么大，态度还这么强硬，一时也懒得解释了，开始说自己的证据。
表明自己没有冤枉沉檀。
不料三姑妈嗓门更大，完全把他声音盖过去。
三姑妈嚷嚷：“吴滚滚那点胆子，你喊她名字都能把她吓得到处躲，囊个可能有胆子去偷别个的饭？而且你是老师，你讲话是要负责任的！一个四岁的细娃儿，你讲偷你个人觉得合适吗？”
三姑妈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理论站得住脚，所以她像是得到了什么支援似的，声音越发大起来。
老师完全没法跟三姑妈抗衡。
文人的面子，让老师没有办法同三姑妈针锋相对，也不能像泼妇骂街一样，扯着嗓门乱喊。
老师很快败走。
三姑妈打心底里，也很不情愿相信沉檀真做了这么恶劣的事情。
她宁愿相信是老师在污蔑人。
所以这件事情，三姑妈没有同任何人讲起。
甚至连沉檀都不知道，老师来过三姑妈家里一趟。
但之后，有一件事，改变了三姑妈的看法。
她开始怀疑，老师说得，都是实话。
那是在偷饭这件事，早就翻篇的时候。
班长听了老师的话，平日也就多关注了些沉檀。
不仅每日问询她吃饭什么的事情，还会主动问她作业可有写完。
总之，从生活到学习，班长做的是很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