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枝梅悠悠醒转,见江颂扬兀自昏迷,再见到他嘴边溢出的一丝黑色血线,回想坠崖前的情景,不禁一声惊呼,纵身扑上。
数日前,江颂扬无意间救了她一命,她从此念念不忘,一路尾随他来到这绝地。她原本只想伺机报恩,却不知自己实已深深爱上了他,只有到了生死关头,这种情愫才会显露出来。若非如此,她就绝不会在江颂扬坠崖的那一霎未加思索便跟着跳下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爱情并不需长时间的交往才会萌发,只有友情才会因积累而深厚。
一枝梅运指如飞,点了江颂扬心口几处大穴,以防毒素入侵他的脏腑。她将江颂扬扶起,出双掌抵在他后心,潜运真力。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江颂扬睁开了眼。一枝梅喜极而泣:“扬哥,你终于醒啦!”
不知觉,她已改了称呼,江颂扬却似并未察觉有何不同,似乎千千万万年前他便早已听过。爱,已在这两个年轻人心中悄然扎根开花,爱情之花。
爱情之花绝看不见,江颂扬却看见了,他看见的是一枝梅眸中的泪花。他心头一热,却听一枝梅道:“扬哥,快运功试试体内的毒祛净了没有?”
江颂扬依言盘腿而坐,默运玄功。良久,他睁开双眼,微微一笑:“无碍啦。”
一枝梅心中一喜,不自禁地纵身入怀。江颂扬蓦觉一团清香围住了自己,围住了四周,围住了整个天地,也不知这股清香来自梅儿身上,还是近处的花草。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拥抱在一起,浑然忘却了一切,似乎在他们心中,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二人。
江颂扬软香在抱,不觉心头一荡,忽听一枝梅道:“扬哥,你的脸怎地这般红,是不是体内的毒还未祛净?”
“不是。”江颂扬讪讪一笑,转移话头,“咱们坠下这许久,也不知谭前辈母子和傅九怎样了!”
一枝梅娇嗔道:“你总记挂别人,看看自己的处境吧!谭心柔即便胜不过萧少飞他们,要离去却也不难。”
江颂扬一想也觉有理,不经意抬头,但见仞壁陡峭光滑,高耸入云,怕是高鸟也难飞度。偏在这时,漫无边际的春雨从云头绵绵洒落。
两人放眼远眺,四周怪石嶙峋,远处山峦叠嶂,更无一处避雨的地方。
一枝梅纤手一指:“扬哥你看,那边有个山洞!”江颂扬凝目看去,十几丈外的山壁上果然有个洞口,洞旁花草遍地,两只呢喃的燕子从洞口掠过。
这山洞初时极狭,走出十数步豁然开朗,竟是别有洞天。小桥流水,鲜花遍地,几只不知名的飞鸟自由嬉戏,见到人来却也不惊。
两人携手穿过一片桃林,便见到一座八角凉亭。亭中石桌石椅一应俱全,似曾有人住过。
一枝梅“咦”了一声。
江颂扬听她语声有异,扭头看去,角落里赫然堆砌着两座石冢,其中一座石冢前的墓碑上刻有几个大字——爱妻芷嫣之墓。
一枝梅失声道:“莫非是风睿的爱妻令芷嫣?”
江颂扬神色黯然:“十八年前,令女侠曾跟风师叔去过神剑楼。那次,她还传授了我一套剑法,谁知……”
一时间,一枝梅不知该如何措辞,转头望向另一块墓碑,上面也刻着几个大字——大侠风睿之墓。
江颂扬脸色变得煞白,喃喃道:“风师叔去世了?他不过三十几岁呀……”
一枝梅蛾眉紧蹙:“风大侠被誉为神刀,武功天下第一,还有什么人能将他害死?可,这墓碑定是旁人所立!”
江颂扬说不出话。
这墓碑若是风睿临死前托人而立,上面刻的定然是“亡夫”而不是“大侠”。
一枝梅在石椅上坐下,说道:“扬哥,死者已矣,你也莫要太伤心。咱们就在这里将养几日,再上山复仇如何?”
江颂扬苦苦一笑。复仇?还能复仇么?
突听一枝梅叫道:“扬哥,这石壁上有字!”石壁上不单有字还有图,绘的是一个个紧衣男子屈身舞刀,显是一套武功图解,图像上方刻着四个遒劲的大字——旋龙刀法。
一枝梅吃了一惊:“这便是风神刀扬名天下的绝学?”
江颂扬也觉诧异,只听她欢声道:“这是你师叔的遗刻,快修习吧,等你练成这套刀法,定然报得了仇!”
江颂扬苦笑:“我练的是剑法,而你练的是刀法,不如你来修习!”
“我的内力跟悟性都不及你,若练这刀法便不知要练到何年月!还是你练吧,你练成了岂非便等于我练成了?”
你的便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话语如此平凡,但世间还有什么盟约誓言比它更真挚、更深重?
一枝梅又道:“扬哥,你练刀法,我也不会闲着,你看这里还有一套剑法哩!”
旁边刻着一套剑法,绘的却尽是女子图像,刻有四个隽秀的大字——追凤剑法。
江颂扬喃喃道:“没听说过,不知哪位高人刻上去的!”
一枝梅沉吟道:“瞧图像中尽是女子,莫非创出这套剑法的高人也是个女子?”
江颂扬无法回答,目光一瞥,只见一张石桌上摆着一个黄布包裹。打开一看,却是一把锋利无匹且珠光宝气的朴刀,刀鞘刻有三个霸气的大字——雷霆刀。
一枝梅惑然道:“这便是风神刀用过的刀?”
“不是。”江颂扬沉吟道,“据说十八年前风师叔在莲花峰技慑群雄时用的是一柄生了锈的钝刀,这刀又是谁的?”
他有着十数年的上乘修为,修习这旋龙刀法并不觉难。只几个时辰,便将这三式刀法练成。这刀法的玄奥之处全在于运劲的法门,而不重招式。
江颂扬收了刀:“梅儿,你怎样?”一枝梅耸耸肩:“这追凤剑法太过玄妙精微,我学不来!”
江颂扬温言道:“莫要心急,我们在此多住几日,定能将这些武功学成。”
一枝梅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扬哥,我饿了。”
“我去找吃的。”江颂扬话音甫落,面前的石壁映上一条纤长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