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夙只冷眼撇了几人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来谢浅特意跑了一趟,发现所谓的隔壁其实还隔着一条长廊。所以那日夜夙出现在门外,兴许只是夜半做了噩梦,起来散心时,正巧遇上了谢浅这个缠人的孽障。
不仅没有被打跑,反而缕缕挑衅。
看着夜夙离开时冰冷又厌恶的神情,谢浅觉得心中舒爽极了。
他来长灵本就是闲极无聊。这些年若非上有天,下有地的拦着,依照谢浅的性子,早不知飞哪去了。在对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任意来去的地方玩了个遍以后,终于被长灵精练的结界所引,所以这次来长灵,谢浅的目的只是让世人明白一个道理,
——若他想如何,谁也拦他不住。
进来后,谢浅四处乱逛了几遍后,正自感叹,传闻中的仙圣之地也不过尔尔时,有人就送上门来了。什么命中带煞,什么不近人情,什么冷若冰霜,
在谢浅眼里,都汇聚成了两个字,
有趣!
自那日后,苍玄再没提过关于南山的事,讲的都是些关乎修行、道法的义正之言,听的谢浅眼皮直打架,睡饱了就起来做每日必做的营生,
“夜兄,今年贵庚啊?”
“《南山异闻录》抄的如何了?”
“下午去捉野兔,去不去?”
“……”
“说句话嘛,都听了六年了,耳朵难道没听出茧子?……我来瞧瞧。”
说瞧便当真凑了过去,只不过,每次都被那柄每日被擦的铮亮的寒剑挡回来。
谢浅讪讪退回来,一会儿就又死性不改,该说的说,该动手绝不含糊,不过,无论谢浅怎么花样百出的挑衅,这货就是一声不吭,浑然变了个人一样。谢浅碰了一鼻子灰,正打算另寻高招时,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
圣地仙山,桃花之畔,有一天然岩洞,十丈见方,洞中灵韵幽存。
由于岩洞昏暗如黑夜,所以昼夜点着灯,青灯炸响,一白须老者自毡席上微微抬起略显沉重的眼皮,沉静的声音悠悠自洞中回荡,
“出什么事了?”
老者眼前躬身立着一个着浅蓝秀云纹家服的少年,低眉顺目,沉静淡然,丝毫看不出老者所谓的“出事了”的样子。
闻言,像是得了命令一般,轻声回道:“刚刚得到消息,各地突发异像,据说……均出现无原因自杀的现象,巡视的弟子束手无策,只好传回灵笺,寻求支援。”
为防止有出现重大事故,长灵一直派弟子在各地巡视。以往也不过是某一家生一些事,负责巡视的弟子也就解决了。然而,各地一同出现异像,就连巡视的弟子都无法,说明事态严重了百倍不止。
“无因,怎会有果……“
苍玄宁静深渊的眸子眺望了一会儿洞外的风景,良久,才又将视线移回到眼前之人的身上。
这个少年,正是他唯一的玄孙苍桧,自小在他身边长大,虽身子弱些,却聪慧懂事,做事沉稳,苍玄从未把他当成玄孙,而是长灵未来的掌舵人,
“去吧……把他带上。”
苍桧缓缓抬眸,温弱的眼中,似有疑惑,苍玄道:“他来了也有六年了,此事,你需有个帮手。”
苍桧告退出去,从一片缤纷的桃林中穿行而过,落花浮在他的肩头,让他略显苍白的面上总算有了几分红晕,眸中满是绯红的桃花倒影,我见犹怜。
……
距离长灵山不远之地,另有一座山峦,名曰栖云山,山势绵延数里,虽与长灵比邻而居,却是浓林密布,阴森骇人。
久之,终生邪祟妖物。
因离长灵较近,便渐渐成了众弟子的练武场,每年初夏,便会在栖云山举行围猎比赛,众人皆可参加。只不过像谢浅这样新来的学子,往往单有一场比试,一来是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二来也是想考较一下众人的能力,因材施教。
不管如何,有热闹凑,谢浅几个还是乐得的。
“为何一直没见萧兄的佩剑?”
几人围在谢浅的寝室谈论以往栖云山围猎的趣事,却忽然发现,似乎从没在谢浅的身上见过剑的影子。
没有剑,赤手空拳如何参加围猎?
谢浅瞳孔缩了缩,他并非没有佩剑,只是没有挂在身上而已。
至于在哪,谢浅却不能说。
其实,除了剑穗可以平定实力外,世间还有一种平定修为的矩尺,便是境界的划分。
例如世人所知的止境、临境、空境、无妄境。
世间修为最高的当属紫玄真人所修的无妄境,世人只知,还需要一步,便可得到成仙,但其实所谓的成仙,只是进了一境,一个比登天还难的境界。
——尘境
众人只知道,紫玄是世上第二个一半身子在天,一半身子在地的人物,却不知,那第一个,其实就是那个被他们定为邪道老祖的——谢浅!
如此修为,岂是萧衍可比的。
且修行至无妄境,神识就会异常的强大,完全可以在神识中开辟另一个空间,此时谢浅的剑,就在那个空间中安静以待,只需一个念头,便可召之即来。
“我的剑,看见可是要死人的。”
谢浅玩笑了一句,众人一阵唏嘘,随即朗声大笑,木雨抬手指着颜改,得意道:“我就不信,颜兄也没见过吗?”
谢浅淡淡一笑,不打算多言,这时,却忽听外面有人问:
“夜师弟,可在吗?”
似是隔的略远,声音并不大,又隔门而入,但彼时众人皆等着谢浅的回复,故而都屏息凝神,听的十分真切。
闻声,木雨最先竖起耳朵,“竟有人比萧兄还嚣张吗?”
颜改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倒是苏子雨,蹙眉道:“此人声音温文尔雅,从容淡定,气息也比常人弱些……倒不像寻衅滋事的。”
“那可说不准,”
木雨一听,倍感失望,还待辩驳几句,就听谢浅道:“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见他面色一转,已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于是立时想到初次上课时那场人仰马翻的闹剧,这个始作俑者似乎无论何时总能给人惊喜。
于是立即起身,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门外,远远就见长廊那头,站着一个身穿长灵嫡系弟子的家服的少年,气度端庄沉静,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见几人走到近前,素白的面上浮着浅浅的笑容,微微倾身道:“你们是今年新来听学的师弟吧?”
几人见这人端庄客气,丝毫没有找人打架的气势,没了热闹看,不免面上恹恹的。
各自道应了声“是”后,又各自报了家门、名姓后,便立在原地,等着看谢浅这次还能不能找些乐子出来。
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谢浅终于开口,“你就是苍老头的小玄孙,苍桧吧?”
此言一出,除了颜改一向面无表情,另两人均呆住了。
苏子雨心说:他竟然就是那个名动天下的长灵未来的宗主,此时的琼华仙尊,苍桧。
这两日,几人将长灵的消息几乎翻了个底朝天,耳中萦绕最多的,便是这个名字了。
论长灵最出名的人物,不是夜夙,而是这位自小就有着惊人毅力的小玄孙。据说生来就体弱多病,靠着紫玄用精纯的灵力护佑了数年,命体才渐渐稳固。
不过,却极少在人前露面,是以,整个玄古界,见过他的根本没有几人。就连苏子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不由心中感叹。
古有红颜薄命,今有薄命福大。
苍桧生来便有着强大的灵体,天生的修行者,却自小就历经磨难,到今日修为仅在苍玄之下,一柄雪乱使的更是绝壁生花,
其中艰辛,怕也只有他一人能懂。
木雨上前围着苍桧转了几圈,惊喜不已,“您就是传说中,风舞剑的创造者,琼华仙尊?”
“一个小把戏而已,算不上什么,”苍桧用慈爱的目光看了木雨一眼,又在苏子雨震惊的面上停了一刻,才转向谢浅,轻轻一笑,道:“我从未见过你,你却是如何识得我的?”
谢浅没说,在屋中时就已知道是他了。
他周身灵力隐藏的极好,不过,碰到的恰恰是与苍玄有着一样修为的谢浅,所以,还是被他察觉到了。只好笑道:“整个长灵,怕也找不出像苍师兄这般,如此安然从容站在那位门前的人了。”
理由编的合情合理,苍桧不由轻笑出声,“萧师弟很是聪颖灵敏,将来前途定不可限量。”
谢浅含笑承他夸奖,然后,瞅了一眼夜夙紧闭的房门,
“苍师兄找……他,有事吗?”
苍桧又是淡然一笑,环视众人,道:“与师弟们聊的投缘,倒将正事忘了,你们可知夜师弟去哪儿了?”
苏子雨浅浅摇头,温声告知:“他行踪一向飘忽,倒不知去了何处。”
“就是,”木雨应和道:“苍师兄,找那个冰块做什么,有什么事找我就是了。”
颜改始终冷眼旁观,谢浅却思考起了他此行的目的,苍桧这些年从不在人前露面,而今却突然出现,这倒也没什么,但他找的人,却是那个被认为是怀揣凶煞之人的夜夙。
事关夜夙,谢浅习惯性便要打探一番。
苍桧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讲了一遍,还叫他们安心听学,谢浅忙道:“捉人这种事,我最在行了,苍师兄把我们捎上成不成?”
苍桧犹豫片刻,方才他对谢浅的夸赞并不假,正要答应下来,就听有人抢一步说道:
“人多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