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翰墨那人虽是让人恶心生厌，可别无他法的梁一却不得不再次来到了利民巷，盼着于翰墨酒醒了，希望能从他嘴里再问些有关柯梦的消息。
夜里再次踏入这条犹如城中村的巷子时，却没曾想这夜里比那白日还要热闹，那些小摊小贩依然还在经营着，只是经营的项目却与白日里不同了，没有卖小菜的了，全都被小吃摊、烧烤摊取代了。
而白日里街边那些许多关着的门面这会儿才开始开门迎客了。这些门面都不大，门房里都点上了小粉灯，每个门面的门口都站着施着厚重的脂粉，却穿着清凉的女子。
梁一虽是没关顾过这种地方，但自然也知道这些女子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城里居然藏了这样一处烟花之地。孤身一人的他自然成为这些女子眼中的潜在客户，稍微含蓄点的就站在门口冲他挤眉弄眼，更有胆大的，笑盈盈地对梁一上下其手了。
望着那满脸的脂粉，闻着那扑鼻的劣质香水的味道，虽然是一阵阵恶心，可许久没碰过女人的他，却本能的热血沸腾，下身居然有了反应，竟晕乎乎地跟着那女人往门头里走去。
到了门内，柯梦怒气冲冲的面庞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吓得他身子一激灵，也总算是恢复了理智，就头一低，用力地挣脱了女人，顾不得女人在身后的斥骂，面红耳赤地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抽着自己的嘴边。
如果过关斩将一般，总算到了于翰墨住的小巷子里了，这才平静了下来。
这小巷子却依然冷清着。他拍了拍于翰墨的房门门，没人应，心中不禁有些纳闷，这个时间按理于翰墨应该已经醒来了。
他太了解无业的单身汉了，一般都是白日窝在家里睡觉，夜里才会精神起来。于是又加大了力气拍门，依然没人应。走到窗户前，窗户是合上的，都能够想象得到这四面不透风的空间里散发的恶臭。
透过窗户，屋内乌漆嘛黑，没有半点光亮，他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的手电，照向了屋内。
屋内还是白日的样子，只是似乎有些烟雾弥漫。往床头看去，于翰墨果然在家里，甚至都还保持着他白日里离去时的姿势，衣裤都未脱地躺在了床上。
他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刚准备大声呼喊于翰墨，忽然间瞅到了房间的正中央多了一个铁盆，盆里是燃尽的碳灰。又看向了床上，躺在床上的于翰墨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毫无生气了。心脏咯噔一下，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手脚也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咽了口唾沫，连忙回到门前，抬起脚准备将门踹开，脚悬在了空中，又放了下来。
冷静地想了想，如果里面这人如他猜想般的已经死掉了，那么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惹上麻烦，他不想摊上这些麻烦，打算一走了之，刚迈出两步，又退了回来。又想着，这麻烦大概是躲不了了。
想起了昨日听到对面的声音，于是看向了对面，对面的窗户紧闭，还拉着深色的窗帘，看不清屋内的情况，又贴着窗户听了听，没听到一丝声响，走到门前，拍了拍门，也没得到回应，应该是没有人在屋内了。思量了片刻，他还是掏出了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趁着警察没到之前，他又绕着利民巷逛了一圈，穿过了女子们的重重围堵，他观察到这利民巷内曲曲折折，地形复杂，却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只有巷子的四个进出口分别安装了监控摄像头。这意味着监控只能拍摄到进出巷子的人，而任何人在巷子内做任何事是监控不到的。
于翰墨居住的那条小巷子，似乎没什么人居住，也鲜有人进出，如果有人潜入进于翰墨家中，趁着于翰墨酒醉意识不清，关闭窗户，再烧上一盆碳，于翰墨就会在沉睡中一氧化碳中毒而亡，当然，也不排除是于翰墨烧炭自 杀。只是经过昨天与于翰墨吃了那一顿饭，他觉得，于翰墨不像是打算要自 杀的人。
没过多久，巷子口处就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了两名警察，径直朝着巷子里走来，吓得那些烟花女子们忙不迭地关门闭户了，在巷子里闲逛张望地嫖客也四散逃去，巷子里倒是瞬间就安静了许多。梁一就站在于翰墨居住的小巷子口等着，待到警察走了过来，迎了上去。
走到近前，微微一愣，其中一名警察竟是昨日在派出所接待他的陈小飞。
陈小飞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笑了笑，调侃道：“又是你？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啊？”
梁一一脸苦笑：“我想应该是我倒霉吧。”
简单询问了几句，梁一就将陈小飞二人往身后的巷子里领去。
隔着窗户瞧见那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两名警察也顾不上保护现场了，用蛮力将房门撞了开来。
冲进屋内，一股烧炭产生的气味混杂着酒精、烟臭、体臭都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陈小飞捂着鼻子，来到床边，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可惜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是身体却还没发硬，死亡时间应该就在不久之前。
死人了就不是派出所的民警能处理的了，陈小飞要同事通知了刑侦队，随后将梁一叫到一边问起了话。
梁一先开了口，“人已经死了吗？”
“是的，死了。”陈小飞掏出了笔记本，神情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是怎么发现异常的？”
“就像你刚才的动作一样，我敲门没反应，随后隔着窗户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就担心出事了。”
“具体是什么时间发现的？”
“你们来之前没多久，差不多是十点左右吧，之后我就报警了。”
“你这么晚过来是专程来找死者的？”陈小飞抬头瞥了一眼梁一，“死者是你朋友？”
“不是。”梁一摇了摇头，“实际上，我今天刚认识他。”
“刚认识？”陈小飞歪起了头，笑了笑，“看来你是真倒霉，刚认识你，他就死了。”
梁一又一次苦笑，“也许我是天生霉运缠身的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陈小飞大概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合时宜，收起了笑容，“那你是怎么认识死者的呢？”
“我……”犹豫了片刻，梁一将他与于翰墨相识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虽然不知道柯梦此刻陷入到了怎样的局面中，但他觉着，此刻如果撒谎或许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一个月前，于翰墨往你前妻的卡里，实际上是你的卡里转了十万块钱？”陈小飞皱起了眉头，“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转十万块给你前妻吗？”
梁一摇了摇头，尽管他猜到了于翰墨转十万块钱给柯梦的原因，但那毕竟只是猜测，而且也担心如果如实告知的话，会给柯梦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是认为于翰墨的死与那十万块钱有关？”
“我没这么说，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停顿了几秒，陈小飞又问道：“你下午见他时，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梁一凝神回忆了片刻，摇摇头：“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像饿死鬼投胎一般。”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表现出轻生的念头？”陈小飞盯着梁一的眼睛问道。
“没有。”梁一想了想，“你们觉得他是自 杀吗？”。
“表面看着似乎是自 杀。但具体死因会要侦查验证后才能确定，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陈小飞瞥了一眼梁一，“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毕竟与他第一次见面。”梁一再次摇头，“不过，如果是自杀，会感觉有些古怪？”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下午喝醉了，是我送回家的，临走之前，我特意推开了窗户，可刚才看到窗户是合上的。除非他酒醒后，把窗户重新关上，再燃上一盆碳，接着躺到床上等死。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陈小飞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问道：“你说今天下午，是你将死者送回的家。他当时是完全不清醒的状态吗？”
“差不多吧，醉到不省人事了。”
“那你在他家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呢？”
梁一往于翰墨家门口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除了脏和乱，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个炭盆呢？这大夏天的，家里有个炭盆已经很反常了。”
“我送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个炭盆。”梁一再一次摇了摇头，“不过，也许藏在什么看不到的地方了吧，比如床底下之类的。”
陈小飞刚想继续发问，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小飞啊，我觉得还是刑侦工作更加适合你啊。”
陈小飞回头望去，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笑盈盈地望着他。来人正是沙洲市刑侦队总队长邓瞿白。
陈小飞有些意外，按理说这样一起疑似自杀的案件不至于惊动这种领导的。
“邓队，怎么连您都惊动了。”
邓瞿白皱了皱眉，“怎么，到了派出所，连对我的称呼都改啦？”
陈小飞尴尬地挠了挠头，低声说道：“师父。”
陈小飞当年刚到刑侦队时，邓瞿白正是教他刑侦的师父。
“这就对了吗。”邓瞿白露出满意的笑容。说罢就对随同前来的刑警进行了工作的安排，报警人梁一也被叫去问话了。
安排了工作后，才转过头来，堆着笑脸望向了陈小飞，“刚看你询问目击者，应该对这起命案有些想法了吧。”
陈小飞嘴唇翕动，却又摇了摇头，犹豫片刻，才说道：“没有什么想法。我刚刚只是与他瞎聊罢了。”
他的话，似乎让邓瞿白有些生气，指着他的鼻子，“你……”
邓瞿白话还没出口，又被他给打断了，“好了，这里的工作也干完了，我该回所里去了。”
邓瞿白还想说什么，陈小飞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话音刚落，就逃也似地往巷子外走去了。
邓瞿白只能望着徒弟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句：“臭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