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偶尔腹诽雷隐,总得来说,素衣在雷州岛上的日子还是无比惬意的。
名为仙侍,实际每日也没有多少劳动好干,除了每日清晨为两位殿下斟几杯茶。其余时间多由她随意支配。
而因为被误认是雷隐的“心上人”,龙君和长公主还源源不断的派人送来各色珍奇异宝。每当此时,雷隐也不露面,都由云衍一股脑的送来,且不容拒绝。
而最近这些日子除却常日的修行,每到夜幕降临,小五便载着她穿行云海山林,去寻找玉离的足迹。
她心中执念虽深,却不忍小五奔波,况且茫茫三界六道,要寻一个人,其难度何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小五却异常的坚持。好在刚寻到第十九日的时候,他们便从司星仙君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因玉离将陷情劫,王母已将他寻回,并锁在紫云殿中。
素衣有些茫然的去看小五:“若陷情劫,是何后果?”
“堕于凡尘,受尽生生世世湮灭轮回之苦。”
“可有办法阻止?”
“解铃还需系铃人。清吟仙主无法复生,此劫自然无解。不过离千年应劫之期还有三年,也许这期间还有变数。”
素衣低头沉思了一时:“小五,你能不能教我驾云御风的法术?”
“你要学?”
“嗯,我想尽早学会,到时便去找两位殿下告一段时间的假,去帮风神寻清吟仙主的灵识。”
“你如今只有两千年的内力,即使学会,驾云御风也难去万里之遥。况且,玉离寻了几近一千年都没有寻到,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或许结果难测,但至少我能努力为他做些什么。”
小五沉默了下来,良久方道:“他真的对你这般重要?”
“他救过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
“既然如此,我去帮你寻找清吟,你去陪在他身边劝慰于他吧,或许可以减少些他的执念,也未尝不是一个逃脱情劫的希望。”
素衣奇道:“我去劝慰他?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况且二位殿下待我不薄,我这样走了也不地道。”
“此事交给我,我来帮你想办法。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吧。”小五轻抚过她的长发,又凝神望了她一时,才转身离去了。
素衣忽然发觉,他的身影依旧小小的,却不再是初相识时候的孤独脆弱,而是透着无比的沉着和坚毅。
他只有五百岁的仙龄,还是稚嫩的少年,却不知何时让她觉得有了最温暖和坚实的依靠。或许,是友情的力量吧。素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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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素衣梳洗停当,出寝殿便习惯性的往凉亭中去,果然,那两位上仙依旧在那里下棋。素衣走过去请安:“见过两位殿下。”
云衍抬头笑道:“太子殿下正有事和仙子商议。”
“太子殿下?”素衣把目光投向雷隐,却忽然发现他今天没有穿他那珠光宝气的七宝锦绣衣,而是着了黑色金丝祥云纹的九龙袍,低调沉稳,只发上鎏金冠溢彩流光,颇为庄重威严。
见惯了他一副闪闪发光又满不在乎的样子,此刻他深衣肃容,一副凛然不凡的王者姿态 ,倒让她不由有一时的失神。
但很快她便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脚尖,恭敬道:“太子殿下何事吩咐小仙?”
雷隐飞快扫了她一眼,又低头去看棋盘,声音依旧冷漠淡然:“你那个朋友小癞子,也不知道何时攀上了长姐的关系,今日一大早,长姐便派人送信,让本殿送你去天庭王母处做紫云殿的执事。”
素衣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小五为成全她去求了长公主,忙道:“多谢殿下好意,此乃小仙私事,不敢劳烦殿下。”
“既是长姐托付了,本太子也不好拒绝,你也无需推脱。我这便亲自送你过去。”
一想到要就此离开雷州岛,素衣心底忽然有些不舍,还参杂着些不安:“殿下赐丹恩德还不曾报答,还有云殿下赐书…”
雷隐立即打断了她:“本殿的丹丸多如牛毛,云殿下的书泛滥成灾,实在都不值一提。”
眼看着撮合未成,人就要离去,今后雷隐再用什么和她牵系?云衍赶忙道:“阿隐,前些日子龙君和长公主三番两次的来问询心上人之事,我只推脱等你们相处融洽便带去东海拜见,如今仙子若走了,今后可怎么交代?”
雷隐冷冷道:“天下人若当了真,误会我雷隐的心上人却陪伴在风神身边,倒是给我丢脸。索性今日散了,今后你我痛痛快快的断袖下去便是。”
素衣不知何故有些难过和自责起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良久方小心翼翼道:“若殿下需要,小仙情愿不去天庭,留在雷州岛。风神的事,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雷隐的声音却忽然有些飘忽起来:“既然执着要去,何故又要放弃?”
“风神于我有救命之恩,两位殿下于我有师教之恩…也不该有负…”
“你既如此说,倒显得本太子不能成全。”雷隐抬手化出一顶轻纱帷帽给她,“你的行李可去后再写下清单,我派人给你送去,走吧。”
这样言语温和的雷隐,是她从未见过的,素衣惊诧莫名的接过帷帽戴上,愈发觉得自己欠了这二位殿下许多:“要不,明日再去吧,我想今晚和小五告下别。”
“不用了,那小癞子已留下书信,稍后自然给你。”雷隐招来一阵清风,将她带入其中。
两人乘风而起,风速无比迅疾,又没有依靠,素衣有些踉跄着站不安稳。雷隐伸了几次手,想拉她倚靠过自己身边,却俱都犹豫而弃了。“既然已经决定要放她离开,又何必再多靠近。”
他转开目光,不再去看她。然而愈往上行,直达九十九层的云天之后,风如呼啸。对不会驾云御风的素衣来说,越发难以应付,愈发东倒西歪起来。
雷隐暗叹一声,罢了,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长衣上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传来,素衣心头一惊,忙向外退了一步。
他却牢牢将她固入怀中,声音却依旧冷冰冰的:“别多想,既是长姐托付于我,我自然要保你平安。”
素衣挣扎了两下,根本像撼山一般无法撼动,尴尬之余只得小心提议道:“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可否帮小仙用下定身法?”
“男女授受不亲?”雷隐低头打量了下素衣,见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的半臂短襦,清雅间又有几分娇俏活泼,心潮虽暗涌起来,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刻薄:“就你这样干巴巴的身材,在本殿眼里连个幼儿都不如。”
素衣气结,却不愿意让他占了便宜去:“殿下虽觉得小仙如幼儿,可小仙却把殿下当作成年男子,若殿下执意如此,不知道殿下能否为小仙的终身负责?”
雷隐一愣,竟鬼使神差回道:“你若愿意,也未尝不可。”她原以为他又会讥讽于她,怎料却是此话,一时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雷隐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头万般着慌间,便将她反手推了出去。素衣前一秒还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后一秒已是被推出风团之外,极速的往云层之下跌落。“啊!我掉下来了啊!殿下快救命啊!”
素衣哀嚎起来,声音却瞬间被啸风吹散于千里之下,身影也极快的消失无踪。“素衣!”雷隐惊呼一声,在云间一个翻转,化为一道金光俯冲而下。
“咦,我没有听错吧?有人叫我名字?难道是小五来了?”极速又绝望坠落的素衣隐隐听到叫她的声音,心头惊喜万分:“难道当真是小五他来救我了?”
她使劲睁开眼睛向上方望去,却见一道刺目的金光闪过,万里云层中,一条通身金色鳞甲的神龙正劈云御风飞梭而来。他所过之处,九天云华皆为金色;一声轻啸,四方风云皆如潮涌。
素衣呆呆的望着他,发现竟然不是小五,而是太子殿下的真身。传说中五十万年才一出的大至圣金龙,原来真身竟这般光芒万丈威风凛凛。那金龙呼啸而来,将她载入宽阔的龙背之上后,便腾身一跃,化作一身黑色九龙袍,身姿挺拔容颜英俊的雷隐。
“快走吧!”他将她重新带至清风之上,又恢复了高傲不羁的神情。那声渺远的呼唤还在耳边徘徊,素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然而脚下的万里云空中,那金色的光泽还没有散去,证明一切并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