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俊成下意识地点点头,这些年开始,千岛县很多人确实将目光看向了市里,一些有条件的家庭,也都抢先一步将孩子送来市里面上学。听说市里最近正在筹划一所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民办实验学校,就是专门接纳各县区的学龄儿童。他们因为户口原因无法进入公立学校,那么民办学校无疑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这样看来,阮惠婷如果仅仅是到了市里,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但是要去上海和宁波,一个单身女人,没有一定的财力,又带着孩子,确实是不方便。
葛俊成觉得头疼,头很疼,他完全可以确定阮惠婷就是在算计他,但是他解不了这个局。因此他双手插进了头发里,狠命搓了两下,沮丧地说道:“你让我再想想好吗?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孩子会在五月份……”阮惠婷故作小心地提醒道。
“我知道,我会尽快的。”葛俊成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成一缕缕的丝,然后在脑海里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阮惠婷也看出了葛俊成的纠结,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提早了二个月过来摊牌。原本她是打算等孩子六个月了,确定葛俊成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再过来的。但是现在想想,要真到那时再过来,不要说肚子显形了公司那头瞒不住,就是葛俊成这里,缺少了一个缓冲时间,只怕是会适得其反吧。
万一一怒之下,真如他说的,一走了之,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原本是拿捏住了葛俊成爱面子,他父母又都是知识分子这个软肋的,阮惠婷根本就没想过葛俊成会说出一走了之的话来。要真是这样的话,别说孩子不一定能生下来,她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第一次,阮惠婷被自己的鲁莽行事吓住了,所以这个时候她也不敢逼紧了葛俊成。见他低头不语,便自己站起身来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该怎么办你再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我还得麻烦你一件事,陪我去市里做个产检。这么长日子了,我一次产检都没有做过,也有些担心的。”说到这里,阮惠婷突然笑了,“也许产检做出来不好呢,事情倒简单了,直接不要就是了。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船到桥头自会直的。”
话说到这里,阮惠婷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下去了。呆了一呆,站起身来,自己弯腰打开了卷帘门,走了出去。
迎面的轻风已经带上了几丝秋天的凉意,拂上阮惠婷的脸颊,让她的精神顿时一爽。心里又开始推测起葛俊成的行为。会去告诉他父母吗?会答应结婚吗?会愿意生下孩子吗?曾经胸有成竹的计划,这一刻似乎都模糊了起来,阮惠婷突然就有些茫然了。
葛俊成更加不好过,对于他来说,今晚的这个消息简直就是飞来横祸。他根本整个人都是懵的,抱着头在超市里坐了良久,才慢慢集中起了精神,开始思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首先,他绝对肯定,阮惠婷玩这一手,就是想要逼他结婚的。
哪怕她口头上说得再好听,再不承认,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到其他的了。虽然最近几年在金钱方面的成功,也曾让他一度飘飘然,但是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他根本就不认为阮惠婷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才跟他发生关系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她应该去找条件更好的男生。他虽然有钱,但是长相只能算是一般,最值得骄傲的也不过是随了母亲的白净。一米七四的身高,就算在千岛县,也算不上风度翩翩吧?至于智商,别看他会赚钱,但是当年上学的时候,可是妥妥的学渣,为此父母也不知道被人背后议论了多少呢。幸好妹妹还算争气,考上了西安财经,算是给父母挽回了一点面子。所以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够资格成为父系基因的提供者的。
但是知道了又如何呢?阮惠婷现在口口声声就是没有想到逼他结婚,哪怕是成为单亲妈妈,哪怕是背井离乡养育孩子也不会逼他。所以他要怎么做?逼她承认目的就是要嫁给他?但是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是说就顺着她的话,由着她成为单身妈妈,由着她被人非议,由着她背井离乡?
可是这样做的结果,真的不会影响到他吗?毕竟孩子是他的啊。再说了,如果阮惠婷是处心积虑的,她真的会这样就放过他了吗?葛俊成苦恼地几乎要把头发都拔光了。他从货架上拿了一打啤酒,打开一罐,一口气灌了下去,这才感觉浑身的火气稍稍退了一点。
当天晚上葛俊成没有回家,就睡在了超市里。第二天秦嫣儿开门的时候倒吓了一跳,超市里扔满了空的啤酒罐不说,满屋子的烟味都快让她以为是到了正月初一的寺庙大殿。到处烟雾腾腾的,稍微远点的几个货架都快看不清了。
秦嫣儿赶紧冲进超市,把后面的几扇窗户都打开了,这才发现葛俊成居然就躺在平时休息用的躺椅上,身上衣服也没有脱,盖着一张薄毯,迷迷糊糊的。
“老板,你怎么了?”秦嫣儿连忙上前询问。
秦嫣儿是千媚超市开张以来的第五任售货员,也是做得最长的一个,她已经在这里做了一年零十个月了。也从最初的想要成为老板娘,到现在觉得老板也就那么一回事。谈恋爱当朋友都好,做老板也绝对不错,但就是不能当老公。
秦嫣儿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谁给葛俊成当老婆谁倒霉。所以对于隔三岔五来找葛俊成的阮惠婷,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甚至有些看不起。这小娘,长得一般也就算了,脑子也不太好使,以后有得苦头吃了。到后来阮惠婷不来了,她还有些遗憾,看不成老板的好戏了。
所以今天看到葛俊成的样子,她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而是八卦。于是一边收拾地乱七八糟的垃圾,一边继续一惊一乍地问道:“哎呀,怎么这么多的烟蒂啊,老板你是不是把店里的烟都给抽了。店里可还有不少的外烟呢,劲儿冲得很,你要不要紧啊?还有这么多的啤酒罐,还有葡萄酒瓶,老板你昨天晚上怎么了?又是烟又是酒的,还有西瓜、鱼片,这是什么零食啊,是不是在这里招待你朋友啦?”
秦嫣儿无法想象这么一大堆的垃圾都是葛俊成一人制造的,所以理所当然地推断道,“老板,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招待朋友不要在店里面。你看看一大早这烟雾腾腾的,店里好多橱窗也不是密封的,烟味钻进去会影响化妆品气味的好不好?还有那些毛巾、袜子、拖鞋、睡衣啥的,染上烟味谁还买啊?”
“行了行了别说了。”葛俊成终于在秦嫣儿的唠叨中清醒了过来,他伸手抓了抓睡成鸡窝一样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正在打扫的秦嫣儿,慢腾腾从躺椅上起身,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货架那里,拿了一支牙刷一管牙膏,来到超市里面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番,这才走了出来,对秦嫣儿说道,“我回家了,这里就麻烦你收拾一下吧。今天窗户就别关了,通通气。你要是觉得冷,自己找件合适的衣服穿着,算是送给你了。”
说着,就在秦嫣儿遗憾的目光中,一摇三晃地离开了超市。
回到家里的葛俊成想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混乱了一个晚上的思路,可还没等他理出一个头绪来,就听见房门被砸得山响。葛俊成顿时火大,冲出去打开房门正要骂人,就见一个双肩包迎面砸来,随即而来的就是妹妹葛君波生气的声音。
“葛俊成你搞什么呢,我都敲了多长时间的门了。就是死人都被敲得还魂了,你居然没听见?你这是被烧成灰啦?!”
见是妹妹,葛俊成也没法骂人了,于是打开门后转身就走,想要回到床上继续躺着。葛君波进了家门,先冲进了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就几包方便面,外加几罐啤酒,其他屁都没有。她又开始发飙了:“葛俊成,你修炼成仙啦,不用吃饭的啊?怎么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饿死了,你给我弄点吃的来。”
“你拉倒吧,真饿死了,屁都吃的。”葛俊成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用枕头捂住了耳朵,想把葛君波的噪音隔得远远的。
可是葛君波哪里会让他如愿,冲进卧室就去床上拉葛俊成:“你给我起来,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你昨晚是打麻将去了,还是约女孩去了?你要是不说,我这就打电话给爸妈,说你一大早精神萎靡,估计是每天晚上夜生活太丰富了,让爸妈过来好好审审你!”
“葛君波,你要发疯回家去发好不好?让我安静点行不行啊?”葛俊成烦不胜烦,“你到底干什么来了?不是说毕业分配了吗?分哪儿啦?不用上班的啊?”
“分到烟草公司了。”葛君波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起来陪我出去吃东西,我还饿着呢,吃完了我就不烦你了。快点啦,我不认识千岛县的饭店。”
葛俊成却是一个激灵,看着葛君波不相信地问道:“你说啥?你一个堂堂西安财大毕业的大学生,居然分到了烟草公司去卖香烟?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爸妈的意思?你们怎么想的?那烟草公司从烟糖公司分出去的时候,有点门路的都不想过去,你大学毕业居然去了那里?你别吃饭了,你吃屎去吧!”
“你知道个屁!”葛君波毫不客气得一巴掌甩在了葛俊成的头上,“人家正宗的名字叫烟草专卖局,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专卖?那就是说,这个公司的股东老板就是国家。你仔细想想看,从古到今,只要是国家专卖的东西,那有不好的吗?远的就像古代的盐铁专卖,那巡盐御史就是首屈一指的肥差。近的就如现在的石油专卖,人家可是稳稳的五百强之首呢,哪一个差了?就你这啥也不懂还不愿意好好读书的人,你还好意思来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