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受上官红之邀,同往百花谷。
一大早,凝寒便起身梳洗出门,上官红却已在门外旧候。
上官红引凝寒出了院子,乘车同行。
凝寒见车旁立有两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不知是何人。
上官红忙引荐,此二人,乃上官仁之两子,略长者名上官曙,略年幼者名上官绯,几人互行过礼,上官红引凝寒同乘一车在前,上官曙,上官绯同乘一车紧跟在后。
两车出了谷,凝寒道:“据小弟所知,百花谷与药王谷,两谷相隔并不甚远,乘车同往,岂不是荒废了工夫。”
上官红笑道:“虽不甚远,乘车也不过三两日工夫。此程相较你我,一日往返数次尚不知疲乏。然此行谷主命我携上官曙,上官绯同行,他二人修为尚且不足,不乘车如何使得。况此行之事又并非要紧事,只年后事宜互通而已,慢些亦不打紧。况难得闲暇两日,我等也学那寻常兄弟,一观这尘世之景,如何?”
凝寒忙笑称是。
凝寒看向车外,时冬末未腊,屏山之上,却是春景尤盛,夏音绵长,而另一侧,却是林茂深绿,百鸟齐鸣。
凝寒忽想起一事,转身回来,道:“此百花谷一行,可……不太便宜……”
上官红笑道:“未曾与师弟讲明,是愚兄之过。”
又道:“百花谷虽是女子主事,可谷中男眷又居何处?”
凝寒闻言,先是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
上官红道:“师弟莫不知此事?”
凝寒道:“那日倒听闻银柳师姐提起,只此乃他门私事,小弟不便过问。”
上官红略点点头,道:“百花谷内另有一谷,名翠烟谷,专供百花谷诸女子亲眷所居。翠烟谷内,依湖而建十数村落,此行,师弟便暂居此地。”
凝寒闻言,方放了心。
车行三日,众人至百花谷外,下了车,略疏散筋骨,凝寒却未随上官红上前,仍立于原地,往北眺望。
上官红见了,复回身至凝寒身旁,道:“师弟可是要看一眼那安护山庄。”
凝寒不答言,只点了下头。
上官红道:“虽安护山庄距百花谷不甚遥远,却仍有些路程,想来年前是去不得了。”
闻得此言,略显失落神色。
上官红道:“好在年后同往四方城,途经安护山庄,届时,我等早行些时候,师弟便可多待几日。”
凝寒,上官红,上官曙,上官绯随一众百花谷弟子进至谷内。
但见是,繁花满地桃花远,芍药丛丛穿牡丹。百花显圣幻花谷,玉池瑶台降凡间。
众百花谷弟子又引几人进至翠烟谷,只见是,翠峦叠绕伴花影,木栏竹榭映碧青。红圃移来满门庭,莲蓬戏水静聆听。
众人进至一较小村落,只四五个院子。
凝寒,上官红同住一院,院内独建一二层小楼,上官红命凝寒住了二楼,自个住了一楼。
上官曙,上官绯同住另一院。
众人歇息一日。
二日一早,凝寒起身,欲拜上官红,却见上官红不在屋内,又去寻上官曙,上官绯,二人亦不在屋内。
凝寒只得回屋,煮茶独坐。
凝寒坐了半日,虽有美景可远观,却觉十分烦闷,便下了楼,出了大门,四下闲逛。
恍惚间,凝寒见一院内有一人正手执花锄打理花圃,便信步向前,略作叨扰。
走近看时,却只见一名男子,约不到三十岁年纪,身穿一身喜服,正抚叶轻嗅。
凝寒于门外施礼,道:“长生门冷凝寒有礼。”
只见那人身子直起,转向门外,亦施一礼,道:“不敢,不过常植而已。”
凝寒再施一礼,道:“常植师兄,恕小弟唐突。”
那人同施一礼道:“不敢妄称尊长,还请直呼鄙人贱名常植便是。”
言毕,立直身子,却未有开门之意。
凝寒道:“百花谷百花繁盛,皆违时令而开,不知此花有何玄妙,枝叶繁盛,却不见花开。”
常植笑道:“小生不才,不敢冒言。你我皆是爱花惜花之人,此花玄妙,小生却难断言。此花本就世间罕有,乃小生一故友于其谷内所枝。小生虽讨来花种,培育数年,今年初,才生得这几株。敝友曾言,此花可称情花,得遇真情流露,可骤然吐蕊。”
凝寒道:“想必此花必是艳丽非常。”
常植道:“小生未曾得见,据传一株开百色,细观却觉苦涩非常。”
言毕,却斜身步入花圃之内。
凝寒观其嘴唇微动,却难闻其声。
凝寒欲再唤,又恐失了礼数,只得拜别。
夜深,上官红方得回来,凝寒早已睡下。
第二日,凝寒仍未见三人身影。
凝寒欲再拜常植,便算准时辰,来至常植院外。
只见常植仍立于花圃之中。
忽的,只闻得常植道:“小生不才,今日有幸见情花初绽。”
凝寒细观,却未见花颜。
常植伸手,做一请字,自己进了屋。
凝寒心内疑惑,想着今日必是难见,叹了一声,转身便回。
方行数十步,忽一人从旁疾行而来,至凝寒身旁住了脚,急道:“你怎来了此地。”
又急道:“快随我来。”
言毕,转身便走。
方行两步,见凝寒似有未懂之意,忙转身回来,拉起凝寒手腕便走。
方行两步,凝寒狠命将那人甩开,绝尘亦以臂化剑,护于凝寒身前。
那人见绝尘双目杀气尽显,忙施礼赔罪道:“鄙人袁结,方才唐突,还请二位兄长莫怪。”
绝尘手臂收回,立于凝寒身侧。
凝寒缓了片刻,道:“兄长方才所言,是为何事?”
袁结叹道:“此事,说来倒也话长。”
袁结再施一礼,道:“小弟唐突,还请二位兄长移驾,于寒舍略坐,只当赔礼。兄长若要细闻此事,小弟细细讲来便是。”
凝寒略思,只道打扰,便步袁结身后而行。
袁结所居之所,与凝寒之院,却是相邻,中间只隔一道花圃。
袁结请凝寒于厅上坐了,斟了三杯茶,端于凝寒一杯,端第二杯于绝尘,见绝尘立于凝寒身后,未有接杯之意,只得将茶杯置于凝寒杯侧。
袁结落了座,施一虚礼,道:“敢问兄长师门?”
冷凝寒道:“长生门冷凝寒。”
袁结道:“这便是了。”
凝寒不知其何意。
袁结见此,忙道:“此事百花谷,药王谷人尽皆知,兄长不知此事,小人便猜的八九分了。”
凝寒道:“传闻百花谷门人皆是女子,莫非兄长……”
袁结笑道:“正是了。小弟虽非修行之人,然鄙人之妻却师从百花谷。”
凝寒笑道:“前日听红师兄如此说,小弟尚尤不信,不曾想,竟是果真。”
袁结微微一笑,做个请字。
二人吃了口茶,袁结道:“不知兄长因何去那院子。”
凝寒道:“偶步而已。”
袁结忙道:“可有见什么人。”
凝寒略思,道:“只有见一人,自唤常植。”
袁结道:“兄长可愿将所经之事讲于小弟一听。”
凝寒便将两日所见,细细讲来。袁结闻罢,沉默半日,道:“此事讲来,兄长未必肯信。不如明日一早,小弟同兄长再拜常植。”
凝寒应了。略坐片刻,凝寒拜别回房。
午后,凝寒见一女子进得谷来,袁结忙出门相迎。
只见两人松萝共倚,只教百花尽失颜色。
只时至日暮,那女子便离谷而去。
一早起身,凝寒洗漱毕,仍未得见上官红三人。
不一时,袁结来拜,凝寒便随其出了门。
二人来至常植院门前,袁结道:“你我便立于此地,稍后,兄长便知。”
约过了一刻工夫,只见常植来至花圃。
凝寒方欲说话,见袁结摇头,只好忍住。
但见常植,先是执锄理圃,后又抚叶轻嗅,又那常植子直起,转向门外,施了一礼,道:“不敢,不过常植而已。”
凝寒却是一愣,转头看向袁结,袁结并不言语,只示意凝寒续看。
只见常植又施一礼道:“不敢妄称尊长,还请直呼鄙人贱名常植便是。”
言毕,立直身子。
又闻常植笑道:“小生不才,不敢冒言。你我皆是爱花惜花之人,此花玄妙,小生却难断言。此花本就世间罕有,乃小生一故友于其谷内所枝。小生虽讨来花种,培育数年,今年初,才生得这几株。敝友曾言,此花可称情花,得遇真情流露,可骤然吐蕊。”
常植又道:“小生未曾得见,据传一株开百色,细观却觉苦涩非常。”
只见常植斜身步入花圃之内,少倾,又闻常植道:“小生不才,今日有幸见情花初绽。”
常植又伸手做一请字,进了屋。
见此一幕,凝寒登然愣住,半日方回转过来。
凝寒欲问袁结,却不知作何言辞。
袁结道:“据传,百年前,常植因惜花之名得以暂居此地,后偶遇一女子,二人因花绽情。本已定下婚期,然此女却于大婚之前突然亡故。常植便以喜服为丧衣,于成婚之日,共眠一棺。方才所见,便是常植残存于世的一丝神识,虽经百年,仍未消散。”
闻得此言,凝寒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留一声长叹。
因常植之故,一连三日,凝寒心结难消,虽仍不得见上官红,好在袁结以客待之,倒也稍解心思。
至第四日,袁结因事暂出翠烟谷,此村落之中便只留得凝寒一人。
凝寒觉烦闷的紧,便于池中小亭闲坐,看那游鱼打发时辰。
忽闻一声幽幽道:“既见常植,所思为何?”
此一语声虽不大,却是心内惊吓,亦连绝尘亦未察觉有人来此。
凝寒慌忙起身,转身看时,却见一人立于亭外。
绝尘急忙飞身急攻,凝寒亦忙调灵蛇剑,只见那人,身子化作一道虚影,直闪至凝寒身旁。
那人道:“我若伤你,何须唤你。”
凝寒并未收剑,绝尘亦直指那人。
凝寒细看那人,穿一件浅银镶领对叶纹松绿色长衣,外披一件银白羽纱罩袍,腰间系一根白玉束带,头戴一顶银玉粉绒珠束发冠,眉似翠染,唇若花研。
那人又道:“闻一缕故日茶香,见谷中无旁人,秦念特来一会。”
言毕,秦念往旁略行数步。
凝寒见秦念并无歹意,忙收了剑,绝尘仍立于凝寒身侧。
凝寒疑道:“何等茶香?我平日所饮不过常茶而已。”
秦念苦苦一笑,道:“罢了,你既不知,也便罢了。过往而已。”
凝寒道:“何等过往?”
秦念负手于背后,看向亭外,并未作答。
半日,秦念道:“自见常植,见你心思郁结,想必也是那痴情之人。倒不知,何为情?”
凝寒未曾思略此事,一时倒不知如何作答。
秦念道:“以私为幌私藏歹恶,情所深至无心生死,真情虽在乐享身欲,假言相诉惑人心肠,私心难了情系众生,无所终倾受以所有,护痴念假意冷相望,守疆土宁负一人心,无所为只愿守一人,于你所见,终何为真情?”
凝寒闻言,一时语塞。
秦念微微一笑,身影一晃,竟没了踪影。
凝寒四下环望,仍不见秦念身影。
忽闻呼唤之声,凝寒闻声看时,却是袁结一路慌张跑进亭内。
袁结四下打量一番,闻道:“方才可是秦念?”
凝寒问道:“兄长可知此人?”
袁结略一点头,请凝寒坐了,自己也于一旁坐了。
袁结道:“秦念之过往,谷中人知之甚少。都道此人,乃合欢化形,与白茶化形之女子结为夫妇。后其妻东行未归,秦念便隐于山中,不知何踪。”
天色方暗,上官红终得回房。
凝寒前去问安。上官红道:“诸事已完,明日便可回药王谷。只这些时日,独留师弟于此,愚兄致歉。”
凝寒道:“师兄辛苦。”
上官红道:“本无甚事,只年后比武,一连几日,难选合适之人,故略耽误了几日。”
凝寒道:“师兄可要参加比试?”
上官红道:“药王谷与世无争,并不参与此事。反倒师弟,倒可小试身手,也让愚兄一见。”
二人道些闲话,上官红自怀内取出一书信递与凝寒。
凝寒接来看时,署名却是银柳,打开看时,写道是:“冷弟谨启,闻红兄言弟至谷,家师训严,苦习阵法,愚不得与弟对饮,实乃憾事。今又闻,弟遇秦念,一面而散。弟不知秦之来历,恐有所惧,愚尽告知。秦者,合欢化形也,其妻白茶仙子,昔雾霭所见者。此缘本奇,却因妻登仙而散。弟若再见秦念,望细告知,已解其思。愿不日再聚,举杯对饮。顺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