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
一只枯枝样的胳膊勾住华锦年脖子,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贴到他耳旁,华锦年只闻到一股腐草般的气息,便知是那个一身绿皮的女人。
华锦年登时头皮麻了,心道这女人莫不是要劫色?
趁着浓雾未散,杀声四起,毒藤女押着华锦年避开众人,悄悄来到一僻小树林中,一手掐住他脖子,一手撩开自己额前长发,说,
“你看姐姐这张脸,有药治不?”
华锦年心中一宽,心想管你要啥,不劫色便好,就往怀中摸刀,熟料被对方一眼看穿,反倒松了手,冲他扬了扬脖子,笑道,
“弟弟,你往这砍,就是别沾一滴血,沾上你这张俏脸可就要破相了。”
华锦年这才觉着脖颈间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摸,竟燎出一串豆大的水泡,心中又是一紧,看到此女这副尊容,必是周身剧毒,碰不得,也打不得。
好在华锦年脑子转得快,当即装模作样在她槁木死灰,印着道道枯木条纹般的面皮上瞧了又瞧,便点头说,
“我知道有个地方,种着上好的皂芦荟,采回来熬成胶敷在脸上,可以祛毒养颜。”
“那便好,快带我去!”
毒藤女干裂的脸上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但她这一笑,也愈发难看。
华锦年走在前头,听着身后水乡别院里杀声渐远,忽然问身后的毒藤女,
“你老大有难,你怎么不去帮他?”
不想毒藤女一声冷笑,道,
“他死了最好,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是他弄的。”
华锦年错愕,他早发觉死圣众多部下当中,唯独此女同他关系不一般,却不想她才是最恨他的那一个。
俩人一路走一路说,毒藤女接着说,
“我十六岁被他收养,既当妻,又当奴,他叫我帮他杀人,逼我练毒功,把我皮肉割开,将毒树汁灌进伤口里,却又不让我死,等伤口长好,就再割开灌进去,如此上百次,便练成了。”
毒藤女说得平淡,华锦年却听得心中五味杂陈。
“到了。”
华锦年指了指前边一块田,里边果然种着一棵又一棵个大叶肥的皂芦荟。
“选几棵好的,我给你熬胶。”
没等华锦年说完,毒藤女竟像个寻常人家的女孩一般,蹦蹦跳跳走到田间,看看这棵,又捧捧那棵,每一棵竟都爱不释手。
“真……真的能治好?你可别骗我?!”
华锦年站在田边望着她一脸喜色,将声刀揣在身后,小声问,
“万一……治不好,你会?”
“治不好?”
毒藤女收起了笑,脸上又回复原先的阴森,
“治不好,那我便按着他的法子,将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变成我这副模样!”
华锦年不再说话,思虑再三,终是两眼一闭,声刀出鞘。
叱——
他记得师父课上说过,熟透的皂芦荟叶中饱蘸焦油,遇火即燃。
毒藤女手上正捏片芦荟叶放到鼻尖嗅着,便被一道火帘当胸贯穿,满身毒血刚一喷出便被声刀掀起的灼热气浪蒸成一团绿雾散到空中,整片芦荟地化作一片火海,只见那毒藤女曼妙的身姿在火光中久久摇曳,甚为可怖……
华锦年赶回水乡别院时,水云弟子早齐齐拥入将众病患挡在身后,伏荣之引着蔚千山、林洁莉、罗剑卿和唐歌儿,再加上反水的“东江淫火虫”和铁星河,将死圣团团围在中心,然而大师兄尚在他手里,没人敢率先动手强攻。
“不错,不错,水云台的本事,老圣算见识了……”
底下人死的死,擒的擒,叛的叛,死圣倒显得丝毫不觉意外,兀自捶了捶坐麻了的大腿,大笑着站起身来,笑罢,却话锋一转,
“只不过,你们都不是我要的人!”
伏荣之第一个自他晦暗的两眼中看到一抹杀气,暗道不好,当即招呼众人——趴下!
就见死圣手上镰刀挥起,刀锋所及之处,化作数不清大大小小的气旋,像撒下一把打着转儿的飞刀呼啸而来,但凡挨点边儿,不是皮开肉绽,也是个伤筋动骨半天不能动弹
这一波攻势之下,只有和伏荣之、“淫火虫”、铁星河三人勉强躲过,其余众人纷纷挂彩,好在有伏荣之那一声疾喝让大家有了防备,所幸无性命之忧。
“哈哈,这就怕了?”
死圣又挥出第二刀,这一刀去得更猛,眼看着空气都被他劈为两层,裹挟着暴风一般的气流在众人耳旁呼呼作响,伏荣之领着众弟子连连后撤,却突如其来的胸中一阵憋闷,像被抽掉了魂儿一般,脚下一软便再也站不起来,再看其他人,也无不背伤倒地。
死圣手擎镰刀,在倒下的众人中缓缓踱过,用他无神的两眼,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像个收割者扫视遍地的韭菜一般。原是他刀锋之强,可将对手周身数丈之内空气全部驱散,便是伏荣之这样的好手,躲得过他刀锋所向,久战却也难免窒息脱力。
伏荣之才知此人可怕,想来凭他本事,方才混乱之中,要将他们全部制服,也并不需要花太大力气。
死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嘿嘿一笑道,
“老圣这一辈子,活够了,人也杀够了,再活一二十年,多杀你们一个两个,也没啥乐子,老圣这一趟来,就想见一个人,求一个结果,但他如此目中无人,连我这老瞎子此生唯一的念想都视而不见,老圣就只能勉为其难拿他儿子做替死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