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下学期结束前，光谷西班牙广场建成了，汉街也开了一部分。H&M的店铺占据了国际广场的大门，一夜间武昌多了好几家Helen’s，我们四个在一起逛街、拍照、唱歌、看电影，时间在吃吃喝喝玩玩闹闹间就过去了。
舒释在豆瓣上投递了义工简历，考试结束后，他要去三亚呆一个月。临行前，舒释约我们一起去Helen’s喝酒。
到Helen’s时，已经接近凌晨。雄楚大道上除了Helen's的霓虹灯在夜空中闪闪发光，其他地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我们把廉价的威士忌倒入冰桶混合着可乐到在铁桶里，四个人围在冰桶前喝起来。
“我去！是百事！”我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百事怎么了？”秦雪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不都是可乐吗？”我都点受不了她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
“她只喝可口。”说着舒释招呼服务员，“不好意思，我点单的时候忘了说。”舒释笑着对我说。我重新点了一杯莫吉托。
“舒释，你很了解妖梅啊。我跟她住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那是你不善于观察，”林乐儿白了一眼秦雪。“我都知道妖梅不喝百事，不吃肯德基。”
“不吃肯德基不是因为学校边上没有肯德基吗？”
“啧！”林乐儿啧了秦雪一声，自从上次秦雪觉得林乐儿凶她之后，她有些害怕林乐儿，不敢在她面前太放肆。
舒释点了一根烟，顺手帮我也点了一根儿。秦雪看到后近乎尖叫地说道：“你们怎么还抽烟？”
“我的妈呀，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啊？”我感觉林乐儿就差上手捂住秦雪的嘴了。“大家都是来放松的，这不是很正常吗？”说完林乐儿也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爱喜，“你们那个太浓了，我受不了。”
“你也？？？”秦雪望着林乐儿，“宝贝，淡定，淡定......”
“乐姐，藏的还挺深？回头咱俩在寝室抽，不理丫的。”
“行啊”林乐儿把打火机扔在桌上，随着音乐摇摆起身姿。
“我这一年到底都是跟什么人在玩啊，怎么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秦雪委屈的说。
林乐儿白了她一眼：“宝贝儿，出来玩。好好说话啊。”
秦雪不再吭声，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喝酒。
“Babe，可以留个电话吗？”隔壁桌在玩大冒险，输了男孩儿走到秦雪面前说，或许那种语气对秦雪来说有些轻佻，她下意识的往林乐儿的方向靠了一下。
林乐儿顺手搂住了秦雪的肩膀，说道：“一定要妹妹的电话吗？姐姐的不行吗？”男孩儿无奈地看着同伴，同伴们还在起哄：“谁的都行！”“快要！”
“那谢谢姐了。”男孩颤颤巍巍的把手机递上去，林乐儿飞快的输了手机号，还了回去。过了一会儿邻桌又来了个小姐姐要和舒释喝交杯。舒释礼貌了的站起来，两人把胳膊交织在一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来二回他们大概看出了我们比较好说话，每次输都往我们这桌凑。通过昏暗的灯光看到他们坐下狭小的圆桌旁，两个男孩儿，一个是刚才要秦雪电话的人，另一个是一个外国人。还有三个女孩子，两个留着齐腰的长发，另外一个齐耳短发。短发的女生背对着我，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肩膀和袖口的位置镶了铆钉。那个背影在恍惚间让我想起了筱尹。
“hey！你们要不要过来坐啊？”我对着刚才过来喝酒的小姐姐喊道。
“啊？”音乐的声音太大了，我们只能边比划边大声的喊。
小姐姐终于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和她的同伴交谈了一番，拿着酒朝我们走来。
“我去买包烟。”舒释站起身准备去买烟。秦雪也跟着站起来：“舒释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你让她跟你去吧。”林乐儿说道。隔壁桌的新朋友们走过来。
“他们搞莫斯？”外国人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我去！你中文这么好！还是武汉味的！失敬，失敬！”林乐儿开了一听啤酒，和外国人碰杯，“他俩买烟去了。”
“他们俩是一对儿吗？”刚才那个冒冒失失要电话的小哥问道。
“不是，要是一男一女并排走大街都是对象，哪还有那么多光棍儿啊。”我嘻嘻哈哈的回他。
“那个妹妹和这个姐姐......”
“哥们儿你想太多了，妹妹不来酒吧。你刚才把她吓着了。乐姐得给你个面子不是，不然你也下不来台啊。”小哥和我碰了个杯，转头对林乐儿说：“谢谢乐姐给面子。我叫小黑。”
“小黑是吧？我是小白。”林乐儿哈哈大笑起来。
“不不不，你不是小白，秦雪是小白。你是小红。”我对林乐儿说：“你看你的脸，红的跟个苹果似的。”
上学时候认识的朋友，好像不需要了解，一瞬间就熟悉起来了。在酒精和尼古丁和嘈杂音乐的催化下，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舒释和秦雪回来时，我们正在玩骰子。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面色凝重，甚至没有人发现他们回来了。一轮儿下来，小黑又输了，林乐儿嚷嚷着让他快喝。外国人在一旁拿着酒瓶起哄，才发现坐在一旁的舒释。
“hey！SHU，是你吗？”
舒释的眼神中写满了疑问。
“是我，Mark。去年在春天武大，你帮我画了画。”
舒释回忆着，想到去年春天和欧阳渺在武大樱园遇到的那对彩虹少年。
“Oh，Mark.我想起来了。好巧啊！”
“这是你的新女友吗？So Smart！”
“不是，”舒释摇了摇头，敲了敲桌子“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原本喧闹的桌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看向舒释，秦雪趴在桌子上，眼睛里透出期待的神色。
舒释站起来，喝了完了满满一杯啤酒，大声说道：“我是Gay！我喜欢男生！”
秦雪的眼睛从期待变成了黯淡，她靠在林乐儿的肩膀上开始落泪。觥筹交错的声音掩盖了她的悲伤。
“Really？！So am I.”Mark抱起舒释在过道上奔跑，他兴奋地亲吻了舒释的脸颊。
我和林乐儿跟着小黑他们一起起哄，大家齐刷刷地喊着：“打啵儿！”“打啵儿！！”
“ 可以吗？”Mark礼貌地询问舒释。舒释有点囧，随机害羞的点了点头。在他们双唇触碰的瞬间，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秦雪。
“你们刚才怎么了？”林乐儿小声询问靠在肩膀上的秦雪。
“我就跟他说我喜欢他，然后他说先回来。然后你就是你就看到的了。”
“妖梅早就暗示过你，你不听还狡辩。吃瘪了吧。”
“我想走。”秦雪委屈地对林乐儿说，林乐儿踹了踹我的腿。我才看见秦雪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儿爬在林乐儿的肩上。
“小白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妖梅、舒释你们再玩会儿吧。”林乐儿拿起包，带着秦雪准备离开。小黑还在不断的跟林乐儿比划手机，示意她再联系。
“也不早了，咱们走吧。我今天要回汉口。”舒释顺势说道。
“SHU, Gimme U number.”舒释在Mark的手机上留下一串数字后，相互告别。
从Helen’s出来，已经将近子夜，距离黎明已经不远了。很暗的街角闪烁着五彩的霓虹灯，灯光如昼，渲染着周边的夜色泛起红光。热气依然蒸腾，武汉这座城市，绝不会因为夜色降温。
路上打不到车。
秦雪坐在酒吧门前的空地上一直流泪，舒释把纸巾递给秦雪，秦雪接过纸巾哭的更厉害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秦雪抓着舒释的手迟迟不肯放开。
“我曾经因为怯懦已经伤害了渺渺，还好她现在不错。不然我会永远愧疚的。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后来舒释说起了离世的向逺，说起了对欧阳渺的愧疚。他痛苦的哭了起来... ...
林乐儿拍了拍舒释的肩膀说：“没事了，都过去了。其实你应该早点说。”
舒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我怕你们不能接受，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不会的，喜欢谁是你的选择。我们作为朋友都会支持。”林乐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站在他们身边，麻木地看着远方飞奔而过的私家车。
“妖梅，你怎么都不难过。”秦雪抬起头问我。
“我循序渐进听了太多遍，已经麻木了。”我态度冷漠地说道。
路上始终没有出租车开过。
“你怎么这么冷血？难道你都没有喜欢的人吗？”秦雪带着哭腔质问我。
我隐约感觉双手在颤抖，喜欢的人？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肖桐的离开，很久我都没有想起他也没有再梦见他，没想到面对这样的质问，我依然心如刀绞。即使在接近40度的气温下，身上仍有寒意扑来。
听到秦雪的话，舒释瞬间停止了哭泣，脸色变得煞白，他起身扶住我颤抖的手臂，夜色好像在那一刻凝结住了。我颤抖着从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抖动的双手没有办法划开火机。舒释帮我点着了烟，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烟圈在夜空中不断向上盘旋。
秦雪依然坐在地上低头哭泣，林乐儿预感到大事不妙，快速用力踢了踢秦雪的脚。秦雪还处在悲伤之中，被林乐儿无端端的一通儿踢，生气的大喊起来：“干嘛啊！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幼稚！我已经够难受的了，能不能不要再教育我了！”
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我慢慢恢复了平静，缓缓地说道：“他死了。”
后面的发生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有时我想我可以和舒释成为同路人，或许是因为我们身上都有未亡人的悲伤。我来学校看到的第一人绝对不是舒释，但是记住的第一个人却是他，或许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
暑假时，我在舒释的人人主页上看到一个名为“仅鸡可见”的相册，里面是他和Mark的亲密合照。舒释说假期时Mark去三亚陪他，他们一起去海鲜市场吃海鲜，一起在沙滩上嬉戏，一起骑着单车看夕阳西下。我想起离开厦门前看到的那对白衣少年，想起欧阳渺说那才是舒释应该有的样子。
我把Mark和舒释的合影发给欧阳渺，欧阳渺说：“舒释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内心了。”
我们都喜欢怀念过去，喜欢流连于曾经的岁月。而时间却从不会停下来等我们，我们不停地在前行和回望中徘徊，既害怕错过未来又担心会忘记过去。时间最有耐心，最为坚持，它锉磨了情感的激烈与激荡，让本该平静生活归于平静。
我们在平静中结束了大二的生活。
离开学校时，林荫路依旧是来时的样子，却因为发生的故事，变得不再一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