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迷宫的出口居然叫做地狱。既是地狱,岂非更危险?就算再危险,他们也得进去。
江颂扬走出几步路,却听那美妇喝道:“站住!你若还不想死,就不要去推这扇门。”稍稍一顿,又道:“你没看见白骨中还有一样东西?”
谭英“咦”了一声,他已发现白骨中的物什,捡起来一看,却是一枚巴掌大的铜牌。上面的血渍早成暗红色,却还掩饰不了字迹,牌上只有一个字——令。
谭英端详一阵,失声道:“这便是金狮令?”
“不错。”那美妇叹道,“想不到金狮堡主莫英豪居然死在了这里!”
莫英豪早在十年前便已威震武林,“金狮令”每现江湖,势必掀起一股不小的骚动。不论到谁手里,谁就绝活不过第二天,而接到这金狮令的通常都是些恶贯满盈的大盗悍匪。然,当年这发送令牌决定别人生死的一代大侠居然死在这里,死在地狱,人间地狱!
张生缓步上前,说道:“谭夫人带我们来的,想必前辈定有办法出去,对吧?”
那美妇道:“办法倒是有,只是……有三道关卡,任何一关都能致人于死地!”
江颂扬接口道:“纵是龙潭虎穴,咱们也得闯一闯,请谭夫人带路!”
谭夫人点点头:“你们退开,退出这间斗室去!”
三人掠到斗室外,只见谭夫人娇躯一晃,头下脚上地贴上那扇黑门上方的白色大理石墙,宛若壁虎一般。紧接着,她探手按住石墙上一块突起的地方。
“咻”地一声,无数奇形怪状的暗器满天花雨般扫荡于这间斗室的各个角落,却未触及谭夫人分毫。
如果不知这开启黑门的法门便贸然去推这扇黑门,试问天下有几人躲得过这突如其来的漫天暗器?
难怪莫英豪会死!
轰隆隆一声,黑门缓缓开启,现出一条狭窄极长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更望不到尽头。谭夫人翻身跃下地来,当先迈步进了甬道。
铺天盖地的阴森潮气逼得人直欲窒息,不知觉,四人都加快了步伐。呼地一声,一个黑黝黝的大物挟着尖锐风响直撞过来。到得近前,才分辨得出,原是一个生满尖芒的大铁蒺藜。
甬道约摸一丈高、七尺宽,那铁蒺藜却是高九尺、宽六尺八。绝无一人能跃过这铁蒺藜而毫发不损,回去的路岔道太多,他们也已不能后退。江颂扬的剑、张生的洞箫同时迎了上去,却未阻住铁蒺藜的进袭。谭英一声大喝,双掌隔空拍出,掌风涌送,铁蒺藜顿时停在半空。
三人各出全力,直欲将这铁蒺藜逼退。只过得片刻,那铁蒺藜晃了一晃,又缓缓逼近。
“坚持一时半刻还可以,时候一长必然无幸!”江颂扬心头惨然,蓦地里身旁一条黑影迎了上去。
“啪”地一声脆响,软鞭击中铁蒺藜。紧接着,轰然一声大震,铁蒺藜直坠下去,深陷地面两尺有余。
地面虽非坚石,却也甚是坚硬,这铁蒺藜陷入如此之深,足见谭夫人内功何等深厚。当然,江颂扬等人亦是功不可没。
江颂扬不禁暗忖:“陷进这里的人,即令九死一生找到出口,倘无百年以上的内功修为,又如何过得了这一关?这‘地狱’二字当真实至名归!”
走出不远,潮湿之气淡薄了许多,却有一股浓浓的腐霉之味扑鼻而来。
忽听谭夫人叫道:“屏住呼吸,气味有毒!”
几人听到“毒”字,不迭地捂住口鼻,疾步前行。约摸行出里余,突然现出一片红光,自下而上升腾,同时伴有烈焰焚烧时的“噼啪”声。还没等靠近那片红光,便觉一股火辣辣的热浪迎面吹来。
几人忙退开几步,凝目望去,但见地上现出一个数丈长的大坑,坑中连串地摆着六、七个磨盘般大的铁锅。锅底烈焰熊熊,锅中热油翻滚。
张生苦苦一笑:“不愧是地狱,竟真的有暗器、刀山、毒气、油锅!”
谭英叹道:“越过这几口油锅实是万难,看来咱们要毙命于此啦!”突听谭夫人冷冷地道:“英儿,母亲领你来便是送死吗?”
张生心中一动,抢先道:“谭夫人的意思是……咱们能过这一关?”
“我自有办法。”谭夫人忽然声调转急,“快退开,退得越远越好!”
几人虽是不解,但也只得向后退去。谭英挂念母亲安危,不住回头张望,却见母亲也是不住退却。
几人直退出十几丈远,只见谭夫人探手入怀,似是从怀中掏出了什么物什。紧接着,她双手一送,便见几个核桃般大的圆球模样的东西落入下面的油锅中。
瞬时,轰然一声巨响,坑中火焰乱飞,热油四溅,油锅撞上石壁,震耳发聩,良久不绝。
几人见了这爆裂之威,俱是心头惴惴。张生道:“不知谭夫人所掷之物是何等法宝?”
谭夫人道:“霹雳。”
霹雳就是天上的闪电,闪电又怎能从她手中发出?紧接着,谭夫人便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武器。”
江颂扬道:“若是我没猜错,便是风雷堂的独门武器霹雳弹,对吗?”
谭夫人微微一笑:“风雷堂不单火器名闻江湖,霹雳弹更是天下独步!”
张生忽道:“想必谭夫人早就知道此处有这么一道险关,是以事先备好了霹雳弹?”
谭夫人微笑颔首。
四人飞身跃过这个大坑,便走进一间空寂的石室。其实,石室中并不空寂——有蛇,毒蛇。千百条毒蛇蜿蜒来去,昂头吐信,火红的信子连成一片,宛若一片火海。
江颂扬怔了怔:“已然过了三关,为何还有这么多毒蛇?”
谭夫人叹道:“这才是第一关!”
江颂扬吃了一惊:“这——第一关便是这毒蛇阵?”
谭夫人道:“还有一个人。”
江颂扬道:“此人武功很高?”
谭夫人微笑道:“他的武功不如他驭蛇的本领高。”
江颂扬也微笑起来:“既是如此,我们四人联手,要杀他并不算难。”
谭夫人沉声道:“此人杀不得!”
江颂扬一怔:“为何?”
谭夫人道:“他是个好人,他是毒佛。”
江颂扬笑了:“既是毒佛,又怎能算是好人?”却听张生道:“他虽喜欢驭蛇,却从未杀过一个人。”
江颂扬“哦”了一声:“他在哪里?”话音甫落,便听一人道:“你已经看见我了。”蛇群中突然站起一个人,一个身穿短衫短裤、颈挂念珠、痴胖臃肿的光头汉子。
此人身上爬满毒蛇,适才又是躺在地上,是以江颂扬等人先前并未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