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伯骏着急忙慌赶回林荫道上,左看右看,不见老虎身影,只见流云马和白云马正并肩吃草,一众小伙儿围成一圈,苏好和韩柏松站在圈外,却看不见杨霏盈。
柴伯骏落到韩苏二人身边,急问:“阿灵呢?”韩柏松睨了他一眼,神情古怪,欲语还休!
柴伯骏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又着急见杨霏盈,便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杨霏盈和一个陌男子站在中间,那男子正是顾焘。
顾焘轻轻捧了杨霏盈的双手,眼里深情款款,说道:“盈儿妹妹,今番你我二人死里逃生,我顾焘当着天地神灵、当着众位弟兄的面发誓,今生往后,一定拼尽毕生之力,护你周全,我要娶你为妻。”
这话真如九天雷霆,不偏不倚劈落在柴伯骏脑门上,他脑袋瓜子轰然一炸,目瞪口呆,又见顾焘从一小伙手中接过几张银票,递给杨霏盈,说道:“这是我拿命搏来的家当,虽是不多,却是我的一番情义。当初我就倾心于你,但我一穷二白,怕你瞧不起我,这才没开口,如今,我手下兄弟愈发壮大,往后我会赚更多的钱。”
这一句一字真如惊雷炸开,满林子的惊愕,杨霏盈也是目瞪口呆,惊疑不解。两人确实患难与共一番,都被捆成粽子,马车又颠簸,顾焘中毒发烧,退热之后,力气全然使不上,却给她当了一路的肉垫子,不让她磕了碰了。
可杨霏盈万万不曾料到,顾焘竟存了这样的心思,这才虎口脱险,竟当着众人的面儿,向她求娶提亲,此时此刻,她心中茫然,手中无措。
韩柏松收了一肚子惊讶,眉头一皱,问向苏好:“哪来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竟敢跟大黑影抢女人?”他横出一手,悄悄就苏好拦到身后,眼角余光打向柴伯骏。
柴伯骏心头窜起一股子怒火,一下烧到头顶,整张脸都通红了,顾焘忽然低头,亲到了杨霏盈手背上。
好似惊雷落到手上,杨霏盈浑身一颤,心慌意乱,急忙缩回双手,连连后退,众小伙欢喜雀跃,纷纷起哄:“大嫂大嫂……”
杨霏盈慌乱害怕,着急摇头,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般,说道:“不,不,顾大哥,我……我……我不是……”顾焘踏步上前,伸手揽向杨霏盈。
怒火还是妒火,已然分不清,攻心而来,炸开胸膛,连过往的风儿都被蕴烫了,柴伯骏一把推开众人,两步上前,抬脚飞出,照着顾焘的胸膛踹了过去,将他踢出一丈之外。
长臂一揽,柴伯骏轻轻松松将杨霏盈带回到自己身后,而后将雷霆之怒全泼向顾焘,喝道:“滚开,离阿灵远点。”
顾焘吃他一脚,胸口炸开一般的疼,他踉跄站起,一手捂胸,上下打量柴伯骏,见他一身半破的黑衣,忽然惊道:“你是……黑衣小魔头。”
顾焘拳头一握,不顾伤势,快步冲上前,照面就打了下去。柴伯骏怒极之下,竟忘记躲闪,吃了他一拳头,虽是无力的软拳头,但脸上泛着一股微热和微疼,自己也愣了。
柴伯骏竟被人照面打了一拳头,韩柏松和苏好瞠目结舌,杨霏盈大吃一惊,心下惶恐,暗暗为顾焘捏了一把冷汗。
顾焘却浑然未觉,反而霸气凛然地数落起柴伯骏,“你杀死盈儿的大宛宝驹,捡到她玉佩不还,害她千里追玉,误入雪谷,身陷豹子营,差点丧命。今日我中毒不便,但我有众位兄弟在此,也能替盈儿报了此仇,解她心中的遗憾!”
柴伯骏嘴角抽动,眼里翻起一层震惊,但很快就被怒火掩盖,杜女娲放八虎戏耍他,他竭尽忍耐,如今顾焘竟在他面前扬言娶杨霏盈,是可忍孰不可忍。
柴伯骏右臂一揽,将杨霏盈往后一送,抬手打出劲骨拳,出杀字诀之“银瓶乍破”一招,大拳破风如山来,砸在顾焘胸膛上。
顾焘身子向后一飞,撞在大树,又滚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眉宇额头,全是冷汗,胸口像被巨石打压一般,突突的疼。
众小伙儿纷纷大怒,老贺心头一颤一颤的,捏起冷汗,“老大怎跟柴伯骏搅弄到一块?”他瞅了瞅杨霏盈,恍然大悟,“杨家小姑娘确实可人,若是我也要争一争。”
顾焘挣扎爬起,冲到杨霏盈身边,伸手护她,道:“盈儿,你不必担心,我护着你。”柴伯骏怒喝:“你凭什么护着阿灵!”顾焘朗声答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要护着她!”
“她不是。”柴伯骏梗长了脖子,雷霆怒吼,脸和脖子像烧起来了一般,通红吓人,他长臂探出,将杨霏盈拉回到自己身边。
顾焘似有所悟,一脸不屑,冷道:“你瞧盈儿温柔漂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他仗着人多,抬手命令,“弟兄们,把你们大嫂抢回来。”
众小伙子领了命令,纷纷涌上,当中不少小伙子吃过杨霏盈煮的汤,极爱极想念,怎能让她被人抢了去,周彪万顷道:“你快放开我们大嫂。”
“找死。”柴伯骏咬牙蹦出两字,浑身冒着翻腾的杀气,他将杨霏盈护在身后,右手推出千佛掌,御字诀的“白浪翻天”一招,掌去如白浪翻起,涌出一股浑厚的内力,震退三四人。
柴伯骏当即化掌为爪,五指凌厉,出震字诀的“煽风点火”“提炉献香”,黑影闪动,转瞬间连伤七八人。二十来人已伤一半,顾焘震惊不已,暗道:“这小魔头竟如此厉害。”
余下一半小伙儿,畏畏缩缩,两股战战,柴伯骏方才杀虎的本事,他们亲眼所见,如何不惧。柴伯骏欺身迫近顾焘,杀气卷起,摄的几个胆小的小伙儿脸色一变,他举手挥出劲骨拳,出震字诀的“石破天惊”。
顾焘不急躲闪,拳头已落到胸膛,一股内力排山倒海般打来,将他震飞出去,倒在地上,柴伯骏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得意扬扬。
一旁观看的韩柏松忽然冷笑一声,道:“阿好,这是什么招式?”苏好虽只学会几招破王剑,那劲骨拳、千佛掌、大瀛爪并不通晓,但她看过当中招式,只是柴伯骏出手十有八九不是原本招式,多半是改动的,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韩柏松道:“那小子中毒了,身子虚弱,挨不过大黑影三拳的。”杨霏盈一听,心头瞬间被担忧填的满满,只见顾焘在老贺的搀扶下,艰难起身,脸色惨白如纸,他中毒未解,身上鞭伤未愈,又挨了柴伯骏两拳,杨霏盈心惊胆战。
顾焘颤颤巍巍地走到杨霏盈身边,道:“我和盈儿才虎口脱险,万不会再让她落入你的手里。”柴伯骏冷笑一声,抬脚上前,他动手出招,向来都是下死手的,顾焘已受两拳,若再吃一拳,恐怕性命不保。
杨霏盈急忙上前,拦在面前,道:“伯骏哥,不能再打了。”柴伯骏一愣,连眉梢都落满了惊愕,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杨霏盈,质问:“阿灵,你……护着他?你护着他?”
杨霏盈解释道:“顾大哥身上有伤,你一拳下去,会要他的命。”柴伯骏盛怒之下,这话如同滚烫的热油,浇得他的怒火往上窜了三分,偏偏顾焘又添一句:“我和盈儿患难与共,往后会结为夫妻,她自然护着我。”
柴伯骏怒火攻心,几欲炸开胸膛,他推开杨霏盈道:“本大爷偏要打死他。”顾焘浑然无谓,他虽中毒无力,无法还手,却不怕打,还说道:“盈儿,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为心爱的女人,受点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你不必担心,他杀不了我。”
老贺急得跳脚,道:“老大,你可别说了,那大爷发怒,真会要了你的命啊。”顾焘和柴伯骏只有一面之缘,不清楚他的脾气秉性,如今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火上浇油,无异于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杨霏盈急得跺脚,道:“顾大哥,你少说两句啊!”话音一落,耳边又传来了柴伯骏的雷霆怒吼,“阿灵不是你妻子。”顾焘脖子挺得耿直,道:“如今不是以后是。”
韩柏松冷笑一声,道:“真有不怕死的!”果然,柴伯骏大瀛爪探出,扣住了顾焘脖子,将人拎起,道:“你找死。”
顾焘毫无还手之力,一张国字脸涨得通红,杨霏盈慌得上前阻拦,却被柴伯骏一把拦在身后,老贺吓破了胆,一把扑去,抱住柴伯骏大腿,说道:“柴掌门,你应承帮我救老大,你是堂堂大掌门,不能出尔反尔,你快放开我家老大。”
柴伯骏抬脚一甩,老贺却如水蛭一般,死死抓着不放手,柴伯骏大喝一声:“滚开。”张手扣下,捏住老贺脖子,连同顾焘一起,将两人扔了出去,怒道:“本大爷并未出尔反尔,方才已救出了他,但我现下要杀了他,这是两码事。”老贺搀扶顾焘,两人站起,一个浑身疼痛,一个虚弱无力。
柴伯骏盯着顾焘的光芒,与他杀虎时闪烁的精光一模一样,他真真实实动了杀念,杀气冲天,右手已化为鹰爪,韩柏松轻声道:“大黑影要下手杀。”苏好早已看出,柴伯骏这大瀛爪一出,顾焘的脖子就要断了。
杨霏盈救人心切,身子一闪,拦在顾焘身前,道:“伯骏哥,不能杀人。”柴伯骏的手掌僵在半空,眼里杀气泄了一半,他愕然不解,继而怒道:“让开,不许你护他。”
杨霏盈一动不动,盈盈秋水,闪着她维护顾焘的坚定,说道:“伯骏哥,顾大哥因我受伤,他救我、护我,我不能看你伤他而不管。”
柴伯骏一愣,惊愕、不解、愤怒、凄然、伤心一一从眼里闪过,杨霏盈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半愧疚一半疼惜,她知道他这半月一定奔波劳累,为找自己吃了不少苦,但眼下顾焘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可柴伯骏怒极之下随时会出手杀人,他速度之快,往往让人防不胜防,她又不能眼睁睁看顾焘殒命。
杨霏盈转身,将顾焘推向老贺,言辞急切,道:“贺大叔,你快带顾大哥走吧,伯骏哥大怒之下真会杀人的,晚了恐怕我也拦不住。”柴伯骏的脾性,老贺多少了解一二,他点头如捣蒜,说道:“好好。”
顾焘却拉着杨霏盈手臂,道:“盈儿,你跟我们一块走。”杨霏盈摇头,目光同样坚定,道:“我不走。”话音一落,她的手臂已被柴伯骏抓住,拉回到他身边。
柴伯骏阴沉着脸,杀意未消,扬手使出大瀛爪招式,杨霏盈急忙横到他前面,道:“伯骏哥,你先让顾大哥离开,我和你好好说!”她又侧头催促,“贺大叔,你快带顾大哥走啊!顾大哥,你快走吧!”
顾焘不肯善罢甘休,不愿动身,老贺招呼了几个小伙,众人都见识过柴伯骏的能耐,颇是惧怕,纷纷上前,与老贺和力,拽着顾焘离去。
柴伯骏着急又不甘,敢跟他抢心上人,他岂能让顾焘活命,他抬脚要追去,杨霏盈却抵在他身前不让道,他咬牙切齿说道:“阿灵,你让开。”
杨霏盈寸步不让,道:“不能杀人,伯骏哥,不能杀顾大哥。”她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哀求,柴伯骏只当她担心挂念顾焘,愈发恼火,伸手将她推向一旁。
他是铁了心要顾焘的命,杨霏盈情急之下,牙关一咬,右手拂出,点落在柴伯骏肩膀上,当即招来一股钻心之痛,隐在衣袖下的手臂微微颤抖。
柴伯骏仿佛被天雷击中,突然驻足,他怔怔回头,目光中尽是讶然不解,透着浓浓的失落,他道:“阿灵,你为了他,竟拂我穴位。”杨霏盈与他四目相对,心头蓦然一疼。
柴伯骏发现自己还能动弹,一时间又惊又喜,杀气重新聚回眉头,抬脚上前。杨霏盈心急火燎,顾不得指尖的伤痛,探手扣住柴伯骏手腕,右手拂出,在他腰间一按三点。
柴伯骏当即不能动弹,他惊愕之后,勃然大怒,吼道:“臭丫头,你又点我穴,快解开。”他已许久不叫她“臭丫头”,如今脱口而出,已是愤怒至极。
杨霏盈手上疼痛,缩回袖中,心中柔肠百转,也是万般无奈,说道:“伯骏哥,对不住,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杀顾大哥。”
顾焘挣扎着往回,要带走杨霏盈,老贺附到他耳边劝道:“老大,我们快走罢,莫负杨姑娘一番苦心深情,待你养好了身上的伤,才能回来将她带走不是?你如今不是那柴伯骏的对手,若丢了小命,只会让杨姑娘伤心悲痛,你怎忍心?”
顾焘将这话一咀嚼,觉得十分有道理,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盈儿,我也要留着性命。”他乖乖登上那破马车,让手下弟兄捧了一件紫貂皮,送到杨霏盈面前,那小伙惧怕柴伯骏,放下皮毛,一溜烟躲回去。
顾焘隔门说道:“盈儿,当初你不愿带走的紫貂皮,我带来了,我顾焘真心实意要取你为妻,护你一生一世。”杨霏盈好生头疼,心中烦躁,柴伯骏的怒吼已在耳边响起,“姓顾的,你下来,本大爷非杀了你不可。”
老贺带着几人和顾焘挤一辆马车上,其余小伙骑马,众人挥鞭,驾马远去,顾焘掀开窗帘,探出头来,说道:“盈儿,待我养好伤、解了毒,一定回来找你。”
顾焘等人渐行渐远,只剩灰尘滚滚,杨霏盈才松一口气,总算让他活着离开,顾焘一走,她就要跟柴伯骏好好解释了,总要平息他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