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不断挥舞的手,一直到眼前的画作达到他满意的程度,才放下画笔,拿起筷子吃饭。
这幅画和李御以往风格大相径庭,完全是受到昨天那位画家的作品启发。
刚画好的画架在画室正中晾干,薄琪方才仔细看了,但没看懂。
各种颜色的线条交织,若说纷杂看起来好像又有规律,既像是树的脉络又像是人类具象化的思维。
此时许柘已经出门买菜,薄琪则支着脚,坐在懒人椅上一摇一晃晒太阳,斜阳折射入异幻局,衬得书架和沙发都温柔了不少。
异幻局外面许多花还在争相盛开。薄琪又跳到玻璃旁,仔细的观察起来。
苏墨回来时,就看到薄琪趴在地毯上,瞅着外面的小花,那认真的模样,活像个孩子,就连他的车声和脚步声都没发觉。
“看什么呢?”苏墨走过去,将薄琪捞到腿上。
薄琪推开苏墨,脸上闪过一抹羞怯,不好意思道:“李御在呢。”
苏墨这时才看到在餐桌前沉思的李御,侧身又看了看李御移出来的画,用李御恰好能听到的声音调侃道。
“看来李画家最近心情是真的不好。”
“早上看起来还好好的。”
薄琪转身看了眼正在沉思的李御,她方才没注意,现在一看李御这副模样确实有些忧郁,明明早上还一脸兴高采烈呢。
李御听到声音,看了这边腻歪在一团的两人,也不吭声,吃完饭就回了房间。
“不理他,你今天都在家做什么了?”
苏墨伸手拨了拨薄琪的碎发。她的头发越来越长,坐下来时,几乎要罩住她整个后背。发尾微微翘着,落得满背优雅。
“我帮李御调了颜料,挺有趣的。”
薄琪转身,脸上带着一抹自豪的笑。以前对这些东西丝毫没有鉴赏能力,受李御的感染,生活似乎有意思多了。
“觉得有趣的话,就多在这待一待。”
苏墨盯着薄琪的头顶,似是光看着不过瘾,又伸出手指把玩起了薄琪的头发。
她的头发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金黄色的光泽,苏墨揪起一团,慢慢的缠到自己的手指上。
“你看些花,每一朵都不一样。天都要凉了,它们还是很认真的开着。”
薄琪指了指方才她一直盯着的花。秋天的青城可以说是有些阴冷,那几朵小花还是在顽强的抵抗。
苏墨看了一眼,又将薄琪拉到怀里,他很喜欢薄琪现在的转变,她已经开始慢慢的感应外界,感受大自然。她的生活,不仅是将自己锁在那个无形的牢笼里。
薄琪没有挣脱,就势懒洋洋的躺在苏墨怀里。因为有他的存在,她觉得她的生活好像又有了一丝光芒。不过她不敢奢望太多,这一秒就已足够。
“你为什么来青城啊?”
薄琪抬起头看向苏墨,眼底一汪清澈。如果苏墨没有出现在青城,想必他们并不会有太多交集。
“因为南城离这也不远,恰巧我姐姐在这结婚安家,另外···我知道你来了青城。”
苏墨慢慢说起,他似乎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当时的疯狂。
“你姐姐在这结婚了?”
薄琪从苏墨身上坐起,带着惊诧,她一点都不知道苏墨的姐姐竟然在青城成家了。
她以前见过苏墨的姐姐几回,一直都是长发飘飘的仙女模样,那时候她班上还有不少女生将她视为偶像。
后来听苏墨说过要结婚了,但不知道也是在这青城。
“早就结婚了,生了个小女孩,都快五岁了。喏,就是你上次在拍卖会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苏墨将薄琪拉回怀里。想来他也是很久没有去看望她们了,估计依眉更是无法无天了。
“原来那个小女孩是你侄女,我当初还以为是你女儿呢。”
薄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记起当时自己真的误会了,还是林苏娅给辟的谣。
“怪不得那晚你跑得那么快,都直接跳进花丛里了。”
苏墨想起那晚的画面,薄琪那架势就好似有猛虎在背后追。
“我可不是因为这个跑的。”
薄琪咕哝着说,那时候在酒店苏墨那样对她,她反抗不了又不能拿他怎么办,所以对苏墨可是充满了恐惧。
“那是因为什么?”
苏墨陷入沉思,一时半会没想起来,只记得薄琪那时候好像很怕他。而后‘怕’这个词警醒了苏墨。
想到了那晚的事情,苏墨立马低头对薄琪说了句:“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征得你同意。”
这话苏墨说得既充满歉意又无比认真,而这认真,一下子把薄琪的脸整红了,她还没有胆大到跟他明面上谈论这些。
随后又是有些愤怒,那时候的苏墨真的是财狼虎豹一般,做什么都丝毫不容别人拒绝。
“那你可一定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毕竟你是有前科的。”薄琪掀了掀嘴,推开苏墨,坐直身体。
“嗯保证不再犯。”苏墨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那时候的苏墨真是完全失了理智,薄琪越是忤逆他,他就越是想要薄琪顺从,偏偏又顾着面子软不下心,于是只能硬来。
不仅伤了薄琪,也落得自己一地悔恨。
薄琪看着苏墨充满诚意的的动作,仍旧有些不满,却也靠回苏墨怀里。
“但是你来青城的时候,我已经去布达佩斯了。”
薄琪想起上次她问苏墨来青城的时间,当时并没有将这些联系到一起,那时候她哪敢想苏墨是因为她才来的青城。
“嗯。”苏墨将下巴搁到薄琪头上,又想起了那时候的光景。
“你怎么知道我来青城的?”
薄琪方才被苏墨姐姐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倒忘了这回事,记得当年自己离开南城好像并没有跟谁说起。
“我问了你室友,问了很多次,她们都说不知情。后来学校要清走你的东西,我都搬回了我房间里,也是无意破解你的笔记本电脑,才看到了上面有你购票的同步信息。”
薄琪的笔记本密码很简单,就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天。
那时候苏墨心里攒着怨恨,想不到是这个日子,试了很多次都没试出来,后来还是偶然看到薄琪书本扉页上画的两个小人,才想着试一试。
“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布达佩斯的?”
薄琪也是不解,青城那么大,苏墨怎么知道她在哪,又怎么能知道她在布达佩斯呢?
苏墨神情有些不自然,良久开口道:“都过去了。”
“不会是通过你姐姐吧?”薄琪抬起头看向苏墨,心中还在不停猜测,似乎确实存在着不少巧合。
“嗯。”苏墨胡乱应了一声,然后岔开话题:“许柘怎么还没回来?”
这件事情有些不光彩,他早就打算一辈子不再提,毕竟一提及薄琪可能就要起疑心,那时候可是覆水难收。
薄琪摇了摇头,许老师确实去了蛮长一段时间,不过薄琪心思仍旧沉浸在过去里,隔了一会儿又慢慢说道:“你说,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吗?”
“我相信都会过去的。”
苏墨很坚定,再紧了紧怀里的薄琪。
“我不敢相信,但我希望都能过去。”
薄琪看着那几朵花,轻轻的说道。
“洗菜啦,今晚吃火锅。”
许柘买菜回来,李御在餐桌边对着苏墨俩人喊道。此刻的李御精力十足,方才那副模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墨俩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餐桌上满满当当都是许柘带回来的东西,估计又是拿着李御的清单去买的。
苏墨再将薄琪扶起,抱到餐桌旁,俩人便开始择菜。
“突然觉得异幻局好有生活气息。”许柘转了一圈,看着眼前这幅画面说道。
“确实是以前没有的东西。”李御想了想,表示认可。
以前不管是他还是苏墨,亦或薄琪,生活里大多都是工作,结束后大家回到各自的屋子里独居生活,哪感受过这般烟火气。
这么看来,薄琪这次脚受伤,倒是一个机遇,让他们的生活有了许多独特的经历。
“那我先到天台去摆好桌椅。”许柘看着他仨人都各司其职,自己找起了活。
“天台这楼梯,可就辛苦苏总将薄琪抱上去了。”李御想起室外的楼梯,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我们先上去,你自己把菜摘了洗了?”苏墨淡淡开口,站起身来就要抱走薄琪。
“可别,那我宁愿不吃了。”李御做了个收声的手势。
许柘上去一会就又下来帮忙了,其实大多数事情,都是许柘一个人默默做完的。
李御就在餐桌前忙了一会,就又跑去调酒了。
“他最近状态有点奇怪啊。”
苏墨边洗着餐盘边对许柘说,就连李御刚才那副‘哈哈’大笑的模样,都像是装的。
“确实有点,估计是报应要来了。”
许柘看向正在挑酒的李御,淡淡的回答。不止苏墨,他都有点期待那一天了。
“易笙要来了吗?”
薄琪一时也来了兴致,凑近苏墨和许柘。听闻易笙的消息那么多次,她早就想见一见真人了。
没等苏墨回答,李御就转过身来说道:“你们嘀咕什么呢?还不快点,本大爷我饿了。”
“生吃也可以的。”苏墨举了举手边的蔬菜。
“我是肉食动物。”李御白了一眼苏墨,拿了几瓶酒,就上了天台。
所有的东西准备完毕时,李御已经接上了音响,放起了钢琴曲。
听着理查德·克莱德曼,就着月光吃火锅,也是少有光景吧。
薄琪喝不了酒,吃了一点就开始听他们聊天。
苏墨和许柘在聊工作,关于这座城市关于当代经济。
李御偶尔插几句嘴,其它时间就是发挥他的专研精神,调制他的新酒。
星星依旧璀璨,月光给夜晚带来了许多温柔,此刻的异幻局彷佛成了四人的乌托邦。
我们同样迷茫,同样在追寻光芒,为了某一天站在自己的世界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