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没有安排给员工住得宿舍，我在外头租了一个单身公寓。是通过中介的。我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并不打算收我的房租。
原因是之前这里的租客不是在公寓里吸毒就是要跳楼自杀，还将房间弄得跟垃圾场似的。几经折腾，房东索性就不打算出租了。
那天，房东刚好是来中介办理撤租信息的。
她听到我在向里头工作人员打听房子，见我是一个淳朴的中年妇女，就跟我聊了起来。后来听了我的遭遇，慈悲心大发，说是房子空着还不如添份人气，有了人气，财运也就来了。所以免费让我入住，也算是代她看好房子。
我想，这辈子，我定是人品大爆发了，能碰上这样一个贵人相助。
当然，我发生的这些变化，自然是逃不过大喜的。因为，她有次上我家找我去喝茶，才知道我已经搬走了。
遂立马打了电话过来追问，我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我说你，改天去庙里烧烧香吧。”大喜说。
“咋回事？你知道我这人没这方面的信仰。”我很疑惑。
“我知道，你的信仰就是你儿子。但凡他的事，你都能心甘情愿地榨干自己的血然后端到他面前给他喝。”大喜的话里带着刺。我知道这刺，不是刺向我的。她只是为我打抱不平。
“我都被炸成干尸了，还怎么端到他面前？”我打趣道。
“你少贫嘴。”
“行了，你难道不会为你儿子赴汤蹈火啊？”
“他俩可不会这么折磨我。归根结底都在于那个吴乐乐。阿里对她就跟丢了魂似的。可谓媳妇改变婆婆一生啊，而不是婆婆和媳妇来场大战了。我怀疑你简直就是一个例。
你看看那吴乐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无论怎么看，就是不顺眼。我今儿就实话给你说了。”大喜说着不觉激动起来。
“阿里觉得顺眼就行，谁还管你顺眼不顺眼。”我也不客气地回应。
“你瞧你瞧，你就是这么针对你几十年亲如一家的姐妹的？”大喜也想反驳一句损我，中途思量一会，“阿里妈妈，说真的，我看你印堂发黑，要不要去烧个香？”
“算了，不去了。这么神圣的事，咱不懂，不惹为妙。命运就像大姨妈，该来的时候总会来。该走的时候也拦不住。”
“那随你吧。其实我对这事也是一知半解。”大喜也不再勉强。
之后，我就一直住在这个免费的公寓里，可谓天上专程为我掉得馅饼。我自然是将卫生搞得干干净净，真心当自个家一样。
房东为此特别感谢我的真心。我也感激涕零回应，真心换真心，应该的。
在这期间，阿里从未打过电话给我，更从未来看过我。他甚至不知道我住哪。但没关系，我想回去看他们。
乐乐现在肚子老大了吧？肯定不会再穿那么高的鞋子了吧？掐指一算，像是5个多月了，再掐指一算，预产期是阳春三月呢。这日子好呀，春暖花开。是女儿呢还是男娃呢？哈……都好都好。
我在那自我欢喜。
我真得想回去看看他们。我拨通了阿里的电话。
“阿里，明天周末，你刚好也在，妈想回去看看你们。”
“好……哎呦……”屏幕那头传出阿里痛苦的叫声。
电话没挂，但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杂音。
“喂，阿里……你没事吧？”我问。
好一会，阿里才说：“妈，明天我们都不在家呢。”
“不在家？去哪呀？”
“带乐乐和她妈一块出去吃饭逛街。”
“哦……这样啊……那下次吧。乐乐肚子挺大了吧？出门小心点。”
电话很快传来嘟嘟声。
又一个周末。我再次拨通阿里电话。
“阿里，妈明天回去看看你们？”
“妈，我工作忙，这周加班呢。”
“哦，那下次吧。多注意身体，别太累着啊。”
“知道了 ，妈。”
嘟嘟声。
再一次周末。
这回，我索性拨通了乐乐电话。
“乐乐，我明天回去看看你们？”
“你来可不方便。我需要静养。”
“哦……那……好吧。”
嘟嘟声。
都被拒绝了，理由不是工作忙就是不在家或者不方便。
明显打发的理由。吴乐乐不想才是真正理由吧。我知道。
既然这样，我于他们而言，像是毫无利用价值了。也罢，我倒涂个清净，乐得自在。
可好景不长，大抵三个月后，房东因为急需用钱，不得不把这个房子卖了。
房东再三向我道歉，说这大年关的，还让我搬出去，实在很对不住。她说这话时还向我深深鞠了三个躬。
她说，如果还有机会，一定会首先想到我的。当然，我也回应三个比她更深的鞠躬，并诚心感谢她对我的情意。
傍晚，天色灰蒙，小区周围显得寂静，空气渗透出生涩，一阵沉闷。寒风吹来，树叶沙沙响，冷得刺骨，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顺带把围巾裹得更紧些。
我拉着行李箱，在小区里徘徊，我想给大喜打电话，但我不好意思再叨扰她。因为就算打给她，她估计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我的住处问题。
小区门口便是大马路。站在分叉路口，我不知何去何从。
就算和王真离婚，我都没租过房子。现在活到这把岁数，还落得个无家可归。真是个讽刺的笑话。
那就再去中介问问吧。虽然中介的房屋七费八费加起来一个月租金定是不便宜，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甚至再次存有侥幸心理，希望自己的人品再次大爆发。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是阿里打来的。他已经三个月没给我打电话了。
我接起时，听到一阵颤抖的声音：“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