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似乎还有某些自己忽略的地方,可陈国华却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每天饭菜照常送来,除了有些诡异的安静,房间里有些冷,但也似乎情有可原,毕竟他付的价格实在是低。
他只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
陈国华想到这里,难以言喻的伤痛在心中蔓延,他摸着床沿把自己像张煎饼一样摊在床上,无力地睁着只能看到虚无的眼睛,就连黑色对他来说都是奢望,如果耳朵也出了问题,那自己和一只空空如也的骷髅还有什么区别?
突然,陈国华冷不丁地感觉到右手臂的皮肤似乎变得极冷,就像有某种寒冷的东西靠的他很近,右手皮肤汗毛一根根颤栗着竖起,立刻就炸开了一层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拧着眉,费解的用手朝那冰冷的源头探去,触碰到的一瞬间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那东西似乎一下子把陈国华指尖的温度吸收殆尽!
那触感像什么呢?又硬又软,陈国华脑子里不知怎么想到冰冻过的猪肉上扣着的那层猪皮。
摸起来的形状是圆柱形的,陈国华张着嘴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升腾,缓缓往下摸去,竟是越摸越细,直到摸到一处让他恍然大悟的突起,他吓得立刻把手抽回!那东西不是别的,分明是一只手臂!
那胳膊很细很冷,让陈国华的脑中,不由自主地一下弹出了个画面:那是一只结着冰霜,阴白阴白泛着青灰的死人的断臂!
陈国华觉得自己这是撞邪了,自己好端端的床上怎么会出现一只手臂,刚才爬上床的时候畅通无阻,明明也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啊!
此刻静的吓人的房间里犹如一潭死水将陈国华死死包围,巨大的恐惧下他浑身颤抖,屏住呼吸额头一个劲的冒出汗水,他想逃,可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要怎么逃出这个房间?
就在他无比绝望的一刻,那种直逼着他的冷意却突然消失了。陈国华敏锐地反应到,连忙朝床边摸去,他一下子起身跪在床上,上下左右地摸了个遍,这才大呼了口气,什么都没有,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狠狠掐着自己的肉,可身体带来的痛感却残忍地告诉他。这不是梦,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陈国华发现脑子里无论怎样都扫不去那只断臂的恐怖样子。
在这时,他脑中的思绪却犹如一根弦突然铮地一声绷断,他被他脑中的想象给先入为主了!
刚刚他从小臂摸到了腕部凸起的关节才猛然意识到那是一只手的形状,而接下来他自行补充的幻想却一直让他以为那只是一只手,可万一那只是冰山一角,刚才是有个死人躺在自己身边呢!
想到这里他更加夜不能寐,徒劳地睁着浑浊的双眼直到护工又一次来临。
门开启的动静还没等到合上,陈国华就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好像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开门声而是美妙绝伦的天籁之音...
陈..刘..,
话到嘴边陈国华却突然发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地唯一的救星该如何称呼。
第一天见面她似乎自我介绍了,可是当时自己刚刚彻底全盲,愤怒和绝望的情绪把自己所有理智都吞噬殆尽,根本没有留意到她说的是什么。
自从那天给护工了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她就再没跟陈国华说过一句话。
陈国华听到碗筷落在桌面的声音,急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因为他知道,下一秒紧接着就会是那离去的毫不犹豫的脚步声。
“护工女士,我...我的房间好像闹鬼!您能不能给我换个房间?”陈国华饱经风霜的脸此时就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了既恐惧又无助的表情。
“哒哒哒...”
“啪!”
他的话没有换来护工的一丝丝停留,陈国华整个人好像被一下子抽走了生机,成为了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鱼,睁着那双离远看几乎全白的瘆人眼球,僵坐着,绝望,却毫无抵抗之力。
陈国华觉得自己身处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噤声禁视的寒冰之地,如果地狱有名字,他会用刻刀深深地刻下“青和疗养院”这五个大字!
为什么房间里一直这么冷?一直。
紧了紧毛衣外套,陈国华回想,那逼人的冷既然是从那只手或是那只手的主人身上散播出来的,会不会就是因为有这只手的出现,所以他的房间才会忽然变冷...
昨天碰到那只冰冷刺骨的手时,那极冷的寒意似乎还没有褪去,冷和热都是越靠近来源处,带来的感觉才越极致。
陈国华于此忽然联想到冷气空调,离的越近,就越是凉爽。他用左手磋磨着自己仿佛还留存着那刺骨冷意的右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如果那只鬼一直就在自己的房间呢?
它甚至从未消失过,而是一直在某处看着自己,可是自己却看不见!
就像空调一样,因为它的存在持续不断的制冷,才会使自己的房间温度直线下降,它靠的自己近了,就是刺骨的冷,靠的自己远了就是幽幽的凉!
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为什么自己的耳朵从某天开始也再也听不到所有有关于生机勃勃的声响。
因为这个房间成为了他与鬼的阴阳交错之地!
想到这个是答案的可能,陈国华比听到护工抛下他离去的声音还要再绝望十倍。
果然人的幸福是要靠对比出来的,刚瞎的时候,陈国华本来以为这就是人生最惨之境地,却没想到现在的自己会如此求神拜佛地祈祷着,能回到那时候。
如果那时自己不自暴自弃住进这个疗养院,他会有无数种机会继续抒写他晚年幸福的篇章。
他本可以跟儿子坦白,在他的帮助下去上视障学校,学习盲文,购买一只盲人专用可以听广播,听评书什么都不耽误的手机,再养一只既温顺又忠诚的导盲犬,它会陪着自己在最温暖的阳光下吹着裹着青草和花朵气息的微风。
可是人生没有可能,陈国华默然地流着泪。
此时陈国华紧紧握住轮椅扶手的手,因为用力关节处已经泛着白,他只能抱着侥幸心理,期望着那仅仅只是一只鬼手,而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克制着自己,尽可能的缩小存在感,连呼吸都是轻轻地,隐约间他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腐臭味。
他却连打冷战都不敢,装作连嗅觉都丧失,这些天他觉得空气有一点不对,本以为是自己的嗅觉太过发达没有太在意,但现在他知道自己与鬼共处一室,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是那只鬼手或者鬼身上散发出的尸臭味,味道之所以这么浅薄,是因为那只鬼的肉就像是被冰封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