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彻在晚上看不见，赫连贺能看得见他。
赫连的眼睛会发光，以雷彻的速度，从发现到射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换句话说，这场较量的决定因素就是速度。
雷彻悄无声息的降落在某一棵树上，身后红水凝结而成的翅膀收回到皮肤下方流动的血管中。
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翅膀的事情，这是那天炼药炉破了之后，他根据赫连贺的发现分析并尝试出来的红水的用法。
即使凝固也不会失去活性，不会蒸发，可以自主的靠近本体，遇到危险时就可以被动的释放出来，红水的颜色浅淡，怎么说都不属于血液，雷彻那时便有了一个猜想。
是什么让“鸩”不同于“怪物”的？智力？理智？还是说，鸩子身上有什么可以超越怪物的部分，不只是不被红水伤害……或者说，他们实际上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而比怪物更容易被红水接受？甚至是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志去控制红水？
控制鸩子，控制能控制红水的鸩子，控制红水，拥有强大的力量，实现每个歪门邪道都想实现的目的——绝对的权力。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只在自己最终的目的，就是让他拥有可以控制红水的能力，再让他听从掌门的命令。
他某日半夜爬起来离开主屋，趁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切开了自己的手指。
些微红水渗出，化成血雾。
【不要化成血雾，聚拢。】
他有意识的让血雾聚拢，努力集中注意力，冷汗从额角渗出，昏黑的夜里，他甚至看不到血雾的形态。
一刹那。
【聚拢。】
一盏茶的功夫。
【聚拢。】
一炷香的时间。
【聚拢。】
半个时辰。
星星开始暗淡。
血雾没有聚拢，但是也没有继续释放，始终控制在一颗杏子那么大的范围。
他也没有放弃，他认定，甚至强迫自己认定，这种事情是可能的。
“啪嗒。”
凝结出一点血滴，经过僵硬的手指，滴过酸痛的腿，然后跌落到了地上。
可以。
【硬化。】
血滴在触地的一瞬间硬化，仿佛苍耳般扎着刺，摔在地上发出瓷片落地的轻轻脆响。
果然。
雷彻并没有隐藏自己鸩子能力的意思，藏也藏不了一辈子，更何况以后也许还有那位“运日”要对付，不使用能力不代表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也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话又说回来，自己有的能力，不用白不用。
这事他也没告诉其他人，主要是能力还不稳定，他打算等稳定一点再告诉他们，但是他也没告诉过赫连贺，主要原因是这算是他的杀手锏，和箭术一样，都是在这场比试中用来对付赫连贺的东西了。
他太了解赫连贺，就算自己不准备，赫连贺也不是那种心大的人，要对付他就得学他一样玩阴的才对。
他缩着蹲在树上，来回扫视周围的环境。
他的五感皆异于常人，但是比起赫连贺这种妖怪来说还差上不少，味道很容易就被察觉到，所以他沿途就会扯下自己外袍的一部分系在树干上，一部分原因为了让赫连贺寻找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消耗体力——赫连贺爆发力相当强，但是往往没有足够的体力去耗上太久，所以通常会喜欢速战速决，直接干掉对手，这场比赛的规则算起来对赫连贺是不利的——雷彻只是不能用红水伤人，但是赫连贺却不能杀死雷彻，他得在击倒雷彻的同时确保他活着，还不能做的太过分。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也知道这东西压根拦不住赫连贺多久，那些布条有更大的作用。
雷彻在等待，等待赫连贺走到他能看见的范围，然后对着他的胳膊或者腿来上那么一箭，瞬间结束战斗。
雷彻的攻击仿佛蛇，在暗处悄无声息的伏击——但是赫连贺需要自己去找猎物。
他用匕首挑开绳结，看着沾染了雷彻气味的布条，抽了抽嘴角，露出鄙夷的表情。
初学者还算是聪明，但是对他这种家伙再使用这种基础的战术，他可就有点不太看好雷彻了。
或许布条携带了雷彻身上的气味，但是这是一时强行附着在上面的，谁没事干穿个大袍子四处走动？雷彻身上有着每次炼药时留下的各种不同时期的草药味，这是单凭临时的布条做不到的事情。
即使是初春，地上仍然有干瘪的落叶，踩上去很容易发出声音，但是赫连贺能看得见路，他很清楚，雷彻就在附近。
他舔了舔口腔，用舌头把嘴里一直藏着的东西找出来。
雷彻猜得没错，他身上也不止这么些玩意儿。
“嘘——”
口哨声？
赫连贺听到这在山岭里格外响亮的一声口哨，耳朵猛的抬起，他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猛的向这边看去，却只看到一棵大树——
嘶！
凭本能，赫连贺迅速向后撤，身前一阵凌厉的风刮过，那支箭牢牢的插进地里。
这家伙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打算趁自己愣神的功夫袭击吗？他在哪？
赫连贺知道周围必然没有他的痕迹，看箭射过来的方向就知道，是天上。
他明白雷彻干了什么。
雷彻展开翅膀，看见赫连贺迅速调整目光直盯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找到他的兴奋。
第一次没成，很可惜，但是他留有后手，不过先——
“咔、咔、咔——”
树枝发出几近崩裂的声音，他心里一惊，下一个瞬间一低头，正对上赫连贺的双眼。
“下来吧你！”
他肩膀被猛的踹了一下，吃痛下坠，躲开赫连贺的几次攻击，双腿借着翅膀的缓冲微微下蹲落地，同样拿出装在兜里的毒飞镖，向赫连贺甩去。
赫连贺躲开前几次，用刀弹开最后一下，两人的距离并未拉开，赫连贺相当擅长近战，不和他拉开距离想赢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雷彻保守估计也只能在他手上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能不能集中注意力？
可以，但是要让赫连贺以为自己赢了。
但是赫连贺也不直接靠近自己，他猛的低头，在抬头时雷彻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有机会躲他——下一刻雷彻就知道那是什么了……是毒针。
“没你那么歹毒，只是普通的麻药，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吧。”
赫连贺出拳被他挡下，眼神带着戏谑之意，仿佛抓住猎物不急于杀死的猫，只想玩弄折磨，他在询问自己要不要继续。
“现在就结束未免太早，一桃他们也看的不够尽兴不是吗？”
他抓住赫连贺的拳头，被对方迅速挣脱出来，下一次是用下勾拳吗？果然，只需要仰头闪避即可，下一次是正踢吧？
这几招，大概赫连贺就能发现自己的招已经被看穿了，他或许出招从来不按书本上的套路，但是总会有自己的小习惯，被看穿的小习惯加在一起，就变成了独属于赫连贺个人的套路，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的会觉得他是出招凌乱呢。
赫连贺被看穿了也没有表现得多惊讶，继续攻击让他无从招架，也是为了耗时间，他们俩的时间都不多了，惊慌是最没用的表现，只会让自己输掉这场比试。
赫连贺厌恶作为输家站在战场上。
他抬腿，提膝，转身，抓住雷彻的空挡，冲着腹部踹去。
雷彻迅速用硬化的翅膀去挡，他感受到两个坚硬东西碰撞在一起的震动。
“靴刃？”
“红水？”
毒针，靴刃，还有更强的身体素质，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呢？
“不是说过不让使用红水？”
赫连贺仍然游刃有余，但是对红水也忌惮了几分，他皱着眉头适时拉开距离，雷彻的目的达到了。
“不能伤人，你要是一头撞上去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尽玩这种文字游戏。”
赫连贺嘴上骂他，却止不住笑意，他好久没有正经施展一些实力和人战斗，表现出了相当的愉悦。
雷彻已经有点支撑不住，身体有点飘忽，眼睛也没办法一直看着他，但是仍然是那副让人气的牙痒痒的表情，靠着树用双翅保护自己，但是显然已经无力去直接抵挡赫连贺的攻击。
“一会儿昏过去要让我把你拖回去？”
“我们俩的关系应该够你卖这个人情给我了吧？”
“啧……还是现在就把你干掉就……诶？”
赫连贺想靠近雷彻，却发现自己压根动不了。
不是动不了……而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