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也是一男一女,女子头戴帽毡,帽毡很大将她整张脸都遮了起来,但寤歌莫名就是有种熟悉感。
那男子倒是大大方方的,因天色还没完全暗去寤歌到是看清了他的模样,这人二十岁左右,身着华服,国字脸,一脸憨厚样,此时他满脸愧疚地望着那女子,嘴巴在张开闭合中徘徊。
“你……还好吗?”男子声音低迷,隔了半晌才蹦出这么一句话。
那女子冷哼一声,话语中满是讥讽,“你不觉得你这句话问得太迟了吗?”
“我……”,男子欲言又止,眼神中满是悲痛,“对不起!!” 千言万语终究只汇聚成了这三个字。
迟来的道歉女子显然不接受,“对不起?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女子话中带刺,“你今天找我出来就是说这句话的?那你大可不必。”
说到这女子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从你当初决定离开开始,我们俩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说完不等男方反应直接离开。
那男子显然受了打击,腿脚一软倒退一步,直接撞在了大树上,树叶唰唰唰地掉落,躲在树上的寤歌吓了一跳。
这白单皇宫怎么这么多痴男怨女啊,看这男子装扮倒不像是寺人,侍卫之类的,衣衫华丽,举止不俗,她脑海中已经脑补出某个王公贵族和宫廷女眷之间不可言说的爱恨情仇了。
后面几天文竹和她那相好又和好了,两人见过几次面,寤歌也终于知道了文竹对她态度反差的原因。
按文竹的原话,“本以为那丫头有啥背景,结果这么多时日过去,长阳宫恁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浪费我的精力。”
说实在的,寤歌自己也好奇长阳宫那边对她的打算,为何至始至终都没有召见过她?直到后来发现有宫人在监视着她,她才松了口气,至少她这条小命还是被人放在心上了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那天宫里出了件事。
先皇后被贬之子复用了。
白单国姓为赵,这先皇后之子单名一个阜字,年及弱冠。
前段时间宫里就在传他回宫的消息。他回宫,归集原因有二:其一先皇后三年之祭将至,作为皇子,秉承孝道,理应起表率作用;其二吗,则是他弱冠将至,需按国礼加冠成人。所以他回宫并不稀奇,令众宫人悱恻的是他竟然被重新启用了。
这赵阜被贬之事寤歌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传闻这赵阜本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但得罪现皇后吕嫣然,黯然离京,一别两载,在皇城别院住了下来。至此饮酒度日,萎靡不振。
那这赵阜复起和寤歌又有什么关系了?
可有关系了,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咸鱼生活的寤歌今日一出门就被宫人抓了“壮丁”,来人寤歌并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主事,她本想拒绝的,但一想以她的身份在别国不宜生事,便强忍了下来。
寤歌临出门时朝四周看了一眼,不仅是暗中的眼线,就连文竹也没有踪影,她还来不及思量就被推攘着朝前走。
这一行队伍一路上又增加了几人,也不知道将往何方。寤歌心中有气但又无法发作,一路闷着头跟着,连着出了好几个宫门,遇到了一批又一批侍卫,就在寤歌以为他们会出宫墙时前面带路的那人终于有了动静。
“今日是你们的福气遇到了我,不然寻常宫人哪有机会近距离伺候二皇子!”领路的寺人四五十模样,面白无须,挺着个身子,尖着嗓子说道。
二皇子?这不就是赵阜吗,寤歌对这人倒还是挺感兴趣的,显然对二皇子感兴趣的不只她一个,这主事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开始献殷勤。
寤歌没法也学着身边宫人模样给这主事塞了块银子,嘴上说着谄媚的话,“芙蓉先谢过内官了,以后芙蓉若飞黄腾达了,必不忘内官今日的提携之恩。”
“不错不错,你这丫头也算是机灵,二皇子向来宽厚,你就等着享福吧!”
寤歌暗中撇了下嘴,不以为意,这些宫人在宫中生活了一辈子,早就修炼成精,若你真相信他们的话那也就离死不远了。
果然等她们进入主殿,就发现殿中站满了和她同年龄段的人,无一不姿色娟丽,环肥燕瘦,而刚刚带她们进来的寺人早已没了踪影。
寤歌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一想到刚花出的银两就一阵肉疼。不仅如此,寤歌用余光扫了下周围,好家伙,这宫殿最起码有不下二十个侍卫,皆铠甲加身,佩剑执手。看这阵仗她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有一种被卖的感觉,果然还是太嫩了吗!
这处宫殿离后殿比较远,想必是这二皇子居住之所。起先寤歌还以为这大仗势是这二皇子在选侍妾之类的,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仅仅只是在选贴身仆役,而二皇子显然不会出现。
也不知道那群人从哪看出她有当厨娘的天赋,当天寤歌就被安排在了伙房。
嗯……最终她因天生“神力”被委以挑水的重任。
至此她咸鱼生活一去不复返,每天往返于水缸之间。
“这二皇子住的地方怎么比后殿还森严,别说偷溜出去了,连传个消息都难”,寤歌看着自己掌心被磨破的水泡,烦躁的要死,趁没人注意将木桶隐藏在草丛里,自己找了棵大树睡大觉。
不行,她必须想个办法出去才行,可不能真一辈子就被关在这白单皇宫了。
思虑良久……
哎!内力恢复了又有什么用,与这皇宫数不清的高手相比此时的她就是个渣渣。
寤歌知道现在能帮她脱离苦海的也只有吕嫣然了,或许她自报身份……?
但她不能冒这个险,父亲还在边界奋战,即使是一分的可能,她都不能成为制约父亲的软肋。
只得另寻他法……
寤歌眼光一亮,三日后是先皇后三周年祭,届时厨房人手不够,或许可以偷溜出去。
寤歌计划的很周全,她也成功地溜了出去,但也是在这天她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迫使她又重新回到了二皇子住所。
今天外面很热闹,一朝天子一朝臣,与其说是先皇后的忌日,不如说是白单国以这名义行奢靡之实。今日二皇子住所很是安静,宫人们趁着天黑跑出去放宫灯了,就连守卫都少了些。
白单国有大型忌日放宫灯的习俗,祈求得到先人的庇佑。
寤歌思绪混杂地在后花园晃荡,她低垂着头,穿着一身素服,像个幽灵一样,在这特殊的日子委实有点瘆人。
“站住!你是人是鬼?”有人在黑夜中大呵。
寤歌吓了一跳,寻声音望向来人。
今日月色正浓,可看清那人的面貌。寤歌在远处直盯着那人的面孔,瞳孔直缩,一时间竟呆在原地。
“看来是人,过来,斟酒!!”那人倚靠在凉亭扶栏处,摇晃着手中的酒壶,呈微醺状。
寤歌知道这人的身份,他就是那传说中的二皇子——赵阜。
这是寤歌今天第二次看到他,第一次是在去祭祀的路上,她作为宫人在路上顶礼膜拜。因为好奇,她看到了他的脸。
并且……
这人寤歌之前其实早就见过,那天她就是看到了这人与某个女子在荒废小花园会晤。
而那女子的身份,寤歌心中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她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离开,想到此她镇定心神,朝二皇子所在凉亭走去。
“斟酒!!”这二皇子叫寤歌过去也不说其他,只叫她在一旁倒酒。
寤歌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位二皇子,和大兴那些皇家子弟也没什么区别,除了衣裳格外华丽些外。这点寤歌并不稀奇,毕竟白单本就是以奢靡富裕出名。
“新来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赵阜醉眼迷离。
“回殿下,奴婢一直在伙房做事”,寤歌低眉顺眼作乖巧模样。
“嗯~”是鼻端发出的尾音。
之后这二皇子又不做声了,显然并没有将寤歌这个小婢女放在心上。刚刚那句问话也只是顺口一说,但寤歌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是风姐姐引荐我进宫的,后来一直安排我住在朝晖殿里,没想出了些意外就到殿下宫里当了个伙房丫头。”朝晖殿,就是寤歌之前一直呆的地方。
“朝晖殿,风……”赵阜说着停顿了下,猛地望向寤歌的方向,良久才道,“是吗?”语气还是没有半点波动,寤歌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暗中舒了口气,果然是她瞎想了。
“小丫头,你看今晚的夜色真美,天上的宫灯真漂亮!!”这时的赵阜看起来有点落寞,嘴上明明说着夸赞的词语,眼神中却满是哀伤。
这时的寤歌并不懂赵阜眼中的情绪,她只是好奇这位二皇子这个时间段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独饮。
“你叫……”二皇子问道。
“芙蓉”。寤歌立马接话。
“以后你就在这后花园修剪花草吧。”临走时赵阜对寤歌说。
“……?是。”寤歌望着他远去,那人有些晃晃荡荡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人该不是醉话吧!!
醉话肯定不是的,因为第二天就有人安排她出了伙房搬进了一人居的住所,和之前大通铺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寤歌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福利。
也是那天,她确认了这二皇子和皇后吕嫣然的关系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么紧张。
那天她故意提及朝晖殿,提到风姐姐,为的不过是看赵阜的反应。
她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宫人皆道赵阜性情温顺,那么即使那两人关系紧张,她也不担心会掉了脑袋。
更何况她有很大的把握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毕竟,先皇后祭祀那天,寤歌看到了吕嫣然的侧影,听到了她的声音,与那天在树上撞见的身影逐渐融合,化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