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年,魔鬼城一战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原本打了胜仗的大将军,却要在十里亭与“沙依巴”签订和谈之约。
当然,直到三年前的悬龙案一事十里亭之约才被爆了出来,于是朝云国的朝堂便以此为据,将秦飞安以私通外族,意图祸乱之名,斩于梁溪城西市口,一位不世的英雄就此陨落。
而当时朝云国内无论是女封君还是三大家族,态度都出奇的一致,这也使这桩奇本身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如今,大将军秦飞尸骨未寒,当年名震天下的雷豹骑也消失于荒沙大漠之中,再也无人知晓在十里亭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秦烈唯一所知道的,就是作为中间人的蔡祭酒是唯一一个参与了十里亭之约,却还活着的人。
若不是几年前听到过酒醉后的父亲提到了那么一嘴,让秦烈记住了这个人,恐怕他这一辈子也查不出这其中的秘辛。
夕阳下,沙海的浪涛渐渐平息,被柔和地镀上一层暗红色的面纱,远处沙丘上,一个黑点立在斜阳中,它的背后拖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就像是躺在沙子里的利剑。
脚踩着滚烫黄沙的秦烈知道,那里就是自己曾魂牵梦绕的十里亭。
而苍头军所扮的商队落脚点,正是在十里亭下方的一处驿站,从秦烈现在的方向看去,驿站只是一圈光秃秃的土墙,背靠在沙丘之后,像是一块沙海中碍眼的礁石。
前面的人还在催促着,他们要在落日前赶到前面的驿站,众人拉紧了缰绳,拖着马匹在举步维艰的沙漠里加快了脚步。
但此时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得很,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可不是美味的吃食和温暖的被窝,很可能就在今晚,无数的人将会身首异处。
秦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解神大刀,前一天晚上,趁着后半夜放尿的时间,秦烈将那块仅剩的那块龙纹玉璧埋在了他们的驻地之下,若是身后的“帮手”们还在默默地尾随着秦烈的脚步,就一定能够找到这块玉璧,而碎玉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南陆的习俗,如果玉的主人受到了灾祸,而它替了主人抵挡住了劫难,人们就会将碎玉埋起来,也就是为了祈福消灾解惑。
而秦烈的意思是,“帮手”们该出手了。
话不多说,苍头军队伍终于在几近日落时分赶到了十里亭下的驿站。
从远处看过来时,这座驿站并没有给秦烈留下多大的印象,可等他真正到了近前,才发现这可不是一座简简单单的驿站。
整个驿站是一座黄土与圆木搭建的巨大方形建筑,刚一踏进院子,秦烈就认出来这门廊上搭建横梁的木头,可是有着碗口粗细的樟木。
黄土还好说,可是这樟树却是沧州以南和嵊州独产,这黄沙大漠中可是不能有的,唯一的一种解释,这些木头是从沧州朝云国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运送过来的。
仅为了建造这一家黑店?
显然完全不符合逻辑。
秦烈牵着马车跟在队伍的后面,驿站的前院大约一亩,还不算后院的空间,整个大院丝毫不亚于朝云国权臣的宅院,容纳这一百来号苍头军简直不在话下。
另一方面,秦烈也注意到,驿站周围的围墙并不工整,虽然常年的风沙侵蚀,使得院墙外围的墙面上坑洼遍布,但如果仔细观察,你能发现这上面是有着不少手指粗细的孔洞。
稍微有些阅历的人就知道,这些是弓箭留下来的痕迹。
种种迹象,使得秦烈猜测这家驿站,可能建造之初是作为某个防御工事或是前方哨站,至于怎么落地今日这份田地,做上了这种生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他们这一群人乌泱泱地涌进大院,一瞬间就吸引了院子里原本正在忙活喂着草料的伙计,一时间他也有些没弄明白这是什么状况,而且这商队打着的可是朝云国商会的旗帜,伙计更是一头雾水。
那人急忙扶正了帽子,满脸堆笑着跑了过来,大声地喊道:“哎哟!官爷!这么大的阵仗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其实明显就是在跟里面的人通风报信,但是既然来者不善,那也只能笑脸相迎,而且他们才是来者。
此刻在队伍最前面的百夫长赵佶也是一身便装,同驿站的伙计攀谈了几句,那伙计就急忙招呼着后面的马车一一停到院子里,接着就带着赵佶几人推开满是尘土的木门走进了屋子中。
队伍后面的秦烈当然是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的,而且就他这身份地位,也是没资格跟进去的,只得和大部队一起将马车货物停到院落当中。
秦烈跟着楚七将马匹松了套,牵到马厩饮水喂食草料,看着楚七已经全身投入身份的样子,他看四下无人注意就开口问道:“怎么办?现在李英杰都已经进去了,我们难道真的要在这喂马卸货?”
楚七看了他一眼,“不然呢?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秦烈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心急了。
楚七手上的活儿没停,继而小声地说道:“你要知道,这一百来号人里面也不全是那小子的人,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着急的可不止你一个。”
秦烈被他这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这百十来号的苍头军也不全是氏族安排进来的,也有不少像楚七这样的小团体同样的为了功名而来。
而此时若被排挤在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的秦烈瞧了瞧别处正在卸马的其他人,也有不少围在一起交流着什么,看样子也都是心怀鬼胎。
但很快,秦烈的目光就被别人所察觉到了,他也就急忙收了回来,不敢再四处张望。
楚七将草料铺好,拍了拍手,看样子很有经验,“做好自己的事,好戏才刚刚开始。”
秦烈点了点头,这时候跟他们一辆马车的骆驼将车上的木箱搬了下来,南风整理了一下马厩的角落,让骆驼将箱子放在地上,接着又用枯草铺盖好,整个过程都被楚七牵着的马匹所挡在身后,也没人注意到马车上少了这么一个箱子。
秦烈将这些看在眼里,却没有再去追问,因为他知道楚七这人有着他自己的做事风格,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并不靠谱,但结局却都是朝着秦烈意向的方向进行。
殊不知,此时此刻,秦烈多多少少也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