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关前被刺
书名:天厄 作者:小山药 本章字数:4616字 发布时间:2022-03-01

唐东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也许是一个晚上过去了,也有可能是过了好几天。

他记得的一切彷如昨日,今朝却只能掩着疼痛欲裂的头颅,走向前路未卜的远方。

秦国对他来说亦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国度,他正愁该如何进去,一无身份文书,二无亲友家属,恐怕要进城不是一件易事。

若强拗家属,城中确实有个有过听闻的母亲,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还是否健在,如若真给他寻到,到时又该有什么说辞。

无所谓的,唐东心中无父无母,见到别人家的父母也不羡慕,因为空明就是他的至亲,反而是终于要见到自己的生母了,唐东心中有不安也有紧张。

他倒有些希望此行碰不见她,或者自己的生母在这些年里已经死了最好。

一共走出二十里,终是看见了边关的影子,唐东心想,先混进去,安居之事再议。

他不知道秦国在这几月以来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消息,唐东戏耍追兵月余的事迹早就传了过去,唐家派了不少人在秦关门口日夜守候,就是为了迎接这位少年英雄。

但唐东不知道其中深浅,更不知秦国对他已伸出了橄榄枝。

他仍然对混入秦国一事感到艰难与头疼。

两国紧张时期,恐怕边关都会加强防御措施,任何一个陌生人都难以进入,秦楚两国已经彻底停止商贸来往近一年了!

唐东在秦地边陲晃荡了三日,日夜观察守将状态,终于找到了一个他们看起来稍有松懈的绝佳时机!

他趁野路上一老汉去林子里解手,迅速钻进了他装满春稻的推车之中,其上还有麦穗相覆,看起来平平无奇。

经过几日的观察,这老汉每日进城贩谷,那些个守卫似乎都对他非常熟悉,每次都是直接放行,若能搭个便车,待进城之后再悄悄给些报酬也好。

唐东灵觉外散,不敢放松警惕,这稻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于是他干脆屏住了呼吸。

老汉解手回来,对这稍稍隆起的稻车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哼着乡间小曲儿一路推着车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南秦关与北楚关一样巍峨雄壮,一道巨大的玄石门立在中央,两边除了原有的两个塔楼,现在又新修了四个更高的塔楼。

城内门前的唐家人等得焦急,探子来报说唐东三天前消失在了北楚关,按理说此时应该已经来到南秦关了,不知是何原因让他迟迟未现身。

“难道受伤太重,死了!”唐家人问道。

“那日只见一把煞气弯刀与张中傲厮杀,唐东似乎毫发无损。”

“那可真是奇了个怪了。”

唐东躲在车内,老汉照常向几位守将打了招呼,前几日还有四个人守着,今天不知是何原因只来了两个人,倒也让他略松一口气。

眼看着这城就要无阻无碍地进去了,老汉脸上也挂着欢乐的笑容,最近是贩春种的旺季,小半个南秦关的稻种可都是由他们村供着的,今天想必又能卖出个好价钱。

就在这时,迎面突然走来一个身披坚甲的将领,正是南秦关副将,朱有为!

老汉并不认识这位副将,估计是新上任没多久,前来巡视的。

他见其身着黄甲,就知此人绝不是寻常守将,最次也是个门将,便赶紧停下车来行百姓礼数,不敢怠慢。

朱有为新官上任三把火,赶巧不巧,今日便是他第一天上位,平日里南关主将公务缠身,城内大小事务皆有副将分忧,于是他将守将改为两位,选择着重稳固城中秩序。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他第一天任职,在城中逛了大半圈没找到什么闲事管,晃荡着便到了这关口,要随机查几辆进城的车马。

老汉倒是不怕检查,只是这稻种精贵细腻,容易损坏……

但朱有为要显示出他干净利索的办事风格,竟直接掏出一把长剑直入那稻草与麻皮之间!

唐东本就心生不安,这朱有为修为不知,最次也该是个金身境,这个境界别的不说,就手劲儿大得很,他看见朱有为一剑刺来,歪打正着偏要钻他眉心!

唐东不敢躲避,怕生出动静,第一时间将十重气旋凝聚成一粒极度致密的风丹,挡在了额间!

朱有为确已修出金身,一剑刺下,按理说那板车至少都要破开一个洞,但剑势居然刚探到一半多就止住了,他皱了皱眉,很不高兴地看了看老汉。

老汉尴尬一笑,忙解释道:“官爷,这稻种下面垫了几块湿砖,您的剑……”

“算了,赶紧走吧。”朱有为抽出宝剑,其尖端没有任何损耗,老汉看了也长吁一口气,若是真损坏了官爷的宝剑,恐怕他就算倾家荡产也是赔不起的。

朱有为将剑归鞘,摆了摆手表示放行,随后去与那两个守卫兄弟聊闲天去了。

老汉心有余悸地将车推进了城,准备去老地方将这些稻种都卖出去。

但是这稻种刚被一剑刺入,恐怕损毁了些许,他心痛地将车停在一处避人的地方,撩开麻布稻草,想看看那被剑刺过的稻米,若是实在损毁过度,那也只能捡出来扔了。

这不看还不要紧,当他拨开外层稻种,其间赫然浮现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张脸上还有一道浅疤,即使是在这白日之下仍然让老汉感觉被扼住了喉咙,他害怕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向后一屁股瘫坐了下去。

唐东被一剑刺中了风核,他此时已然失去了意识,而那紧急之下凝聚出来的风丹直接碎成粉末,十重气旋竟在那一刻全部消散!

数日后。

唐东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的黑墙泥瓦,案台上供奉着的灶王爷分外亮堂。

“老倌子!这娃娃醒了!”一个面容慈善的老婆婆走进了房间,见唐东已然苏醒,忙叫她老伴儿来看。

闻声而来的正是那日贩种子的老汉,他是稻米村里的村长,叫钟山,而那位老婆婆则是他的结发妻子,叫钟燕。

唐东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钟山端来一碗汤水,问道:“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唐东没有答复这个问题,却突然感到头疼欲裂,他感觉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孩子?”钟燕见他容貌尚可,模样温良,不似恶人,“你要是有什么难处……”

“头好痛!”只见唐东突然捂着头,艰难地咬住牙齿,转而突然又捂住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原本在丹田之间沉浮的十个大气旋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他对此毫无知觉,只感到难受万分,失忆的苦痛刺激着他的大脑,让唐东止不住地想死。

“啊!我是谁啊!”

咚!

唐东用力地把头往床棱上撞了一下,沉闷的声音让钟山赶紧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他扶住唐东的脑袋对他说:“孩子,别着急慢慢想,来把汤药喝了。”

当唐东费劲地喝下那碗苦涩的汤药,一切归于平息,他感到一阵清凉,终于能长久地睁开干涩的眼睛。

“老伯,阿婆,谢谢你们。”他终于说出了醒来后第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事儿孩子,你先歇着,要是想起了些什么,我们就在门口。”钟燕拉着钟山出去了,他们觉得这孩子确实是失忆了,看他身上破破烂烂,不知道在外流浪了多久,也蛮可怜的。

钟燕在门口淘米洗菜,而钟山则在劈柴烧水,日落西山,是该做饭了。

他俩这些天因为唐东的突然到来话题突然变得多了起来。

钟山平常没事就出去喝喝小酒,钟燕则会出去打打小牌,两人在一起待了四十多年,从甜蜜如糖到现在只要在一块就得拌几句碎嘴。

难得这次两人分工煮饭,屋外的落日余晖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澄黄美好,两个年过半百有余的人心中都有些其他的期待。

“老头子,那孩子是真的失忆了吧。”

“看着应该没在骗人吧,老婆子,你怎么想。”

两人在知道唐东失忆之后,突然都动了些私心,他们用枯萎的眼睛直视残缺的红日,嘴角都挂上了很少见到的年老笑容。

“欸!快别动风箱了!再拉菜都糊了!”钟燕回过神时看到钟山也在发呆,赶紧骂了一句。

钟山也回过神来,不屑地撇撇嘴,但手上还是停止了拉箱的动作:“炒糊了怎么怪我,又不是我在炒!”

不一会儿,三菜一汤便被摆上了桌,冒着扑鼻诱人的香热气。

“孩子,吃饭了!”钟山搓了搓手,“吃饱饭有力气想事。”

不用他的后半句,唐东也早已饥肠辘辘,肚子空空似乎战胜了脑袋空空,他迅速地下了床,看着桌上的两支筷子却犯了急。

他竟然连同这个也一并忘了!

看着唐东尴尬地摆弄着筷子,钟氏夫妇都慈祥地笑了,他们不知什么原因,年轻时一直生不出孩子,如今看见年纪不大的唐东,多年以来心中的那片空缺终于有了个补丁。

唐东已经失忆,这在钟山的认知里是不可能好起来的,他还从来没听过有哪个医师能治好这种病,因此他们想,若能收唐东做养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还不知如何开口。

钟燕笑着教他拿捏筷子,如同一个年迈的母亲在教自己的小孩识字念书,她的母爱多年以来第一次得到发散,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又美好。

钟山拿出了一罐珍藏的老酒,想让唐东也喝几杯,但被钟燕怒瞪一眼,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唐东对酒浆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再次闻到这种沁人的窖香之气,他感觉世界都更清晰明亮了,于是没等钟燕阻拦,便自己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好香!”

钟山得意地看了老伴儿一眼,惹得钟燕必须忍住骂人的冲动。

“那个……孩子。”茶余饭后,碗筷都是归燕婆婆洗,唐东满足地坐在竹椅子上,打起了饱嗝,钟山思索良久,觉得无论他们有多想让唐东做他们的儿子,这年龄跨度未免也太大了,若是做爷孙倒还合情合理。

他继续说:“你想起了些什么吗?”

“没有……”唐东失望地摇了摇头,他暂时也不愿再想了,很费脑子。

钟山听到这话露出了抱有希望的笑容,他试着说道:“孩子,我和老婆子年纪都大了,过不了几年估计也要老掉了……”

“不会的!”唐东着急地说,他现在的智商大概只有五年前的水平,“老伯和婆婆那么好,怎么会死掉呢。”

“唉,没人能逃得过生老病死啊。”钟山一声叹息,勾起自己无限回忆,他承接道,“只是这么多年了,我和你婆婆膝下也没半个子嗣……”

“要是老伯和婆婆不嫌弃,我愿意做你们的孙子!”唐东毫无顾忌地将这话说出了口。

“真的吗!”钟山听后甚是惊喜和欣慰,想不到这孩子如此乖巧伶俐,这让他顿时老泪纵横,一时之间竟收不住心喜的表情了。

村里没人能体会到他们多年无子的痛苦,也许都是报应吧,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小孩,被家里长辈逼着生的时候却发现根本生不出来。

慌张只不过是日日夜夜伴随着的,真正的香火断绝才是最让他们恐慌的。

吃了无数服药,换了数不清的大夫,得到的答复却是无从查证,两人相依为命多少年,心中一直对此存有芥蒂,是一道即使进了棺材也抹不去的疤。

唐东犹如天降,激活了一对老夫妻埋藏多年的灰心,那对心脏因唐东的存在再次鲜活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爷爷,你教我点别的吧,我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这一声爷爷让钟山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有后辈的快乐,他乐呵呵地站起身来,要把自己独家的酿酒古法传给他。

钟燕洗完碗过来,看到两人相谈甚欢,也是喜上眉梢,准备去溪边打些水烧开洗澡。

“奶奶,可不可以帮我也打一桶水,我太难受了,浑身像有蚂蚁爬。”唐东说。

钟燕听到“奶奶”二字神情大震,激动的眉毛开始跳起了舞:“你刚才叫我什么?”

“奶奶,能不能给我也提一桶洗澡水。”他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打。”钟燕还没从快乐中缓过神来,拿着两个桶就出门了。

只见钟山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等老婆子出门,他悄悄拿出了半把藏在窖缝里的酒曲,对唐东说:“这东西我藏了好久,那老婆子不让我多做酒,只能藏了,嘿嘿。”

“这是什么啊爷爷。”

“野艾丝。”他如数家珍地将这一小束包裹成团的艾草捏在手中,仿佛在看一件宝贝。

钟山老爷子酿的艾酒远近闻名,城中多少诗文歌赋都由此酒而生,他一生之得意所在便是这苦艾酒。

唐东笑着摸了摸鼻子,爷爷现在像个老小孩一般捧着自己的宝贝,这令他感到温馨而高兴。

酒曲虽是路边野艾,但经过老爷子古法烘干秘制,那原有的香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地飘浮在了酒液之间。

秘法本不可外传,老爷子早就明白亲人的重要了,奈何身体有碍,膝下无子,如今传给唐东,至少没让这陈年之方埋入那腐败之土。

唐东虽然失去大部分记忆,但是悟性依旧良好,一天便已经完全掌握了方法,只差亲自动手了。

他将自己腌制好的苦艾酒曲分别放入几个洗净的坛中,添上两把稻米村的细米和泉水后将其封存在了地窖里。

一共三坛,权作练手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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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洲美酒有三:东胜神洲的农户米酒,南澹部洲的帝王酒,西牛贺洲的老爷酒。

——北俱芦洲·某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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