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知识和真理的追求,是作为一个法师高尚的本能啊,詹宁斯在心中惴惴不安地为自己开脱。
他的魔法追踪显示目标就在这座城内,但即便是他无法再缩小范围了,毕竟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
既然如此,那就到人最多的地方去吧,要找一个特定的人,在一千人里总会比在一百人里找到的概率更大吧——这就是这位被瓦恩称作“呆子”的法师所得出的结论。
于是——
在挤成一锅粥的人群里,他努力地用带着手套的手扯住兜帽,为了避免魔力被察觉,他只用魔法改变了发色和瞳色,但在这种大都市中有两把刷子的法师和骑士也不少,如果被人看到了脸还是很容易遭到怀疑。
好不容易将瘦弱的身板固定在椅背上,猛然爆发的欢呼让又他忍不住要捂住耳朵。
法师许久才鼓起勇气,痛苦地睁开眼,观众视线的中心是正在搏斗的一人一狮。狮子会赢,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如此判断。
果然,没过多久,人就被狮子咬断了喉咙。
嗯,人和狮子在打架,狮子会赢,会死的是人,这是简单无悬念的事实和结果。
但是如果失败者的同胞具有同胞意识,那样他们应该会愤怒和仇恨,如果他们没有同胞意识,也理应只是淡漠以对。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欢呼呢?
法师仍然捂着耳朵,再次陷入了沉思,然后……瘦弱的他被旁边的人一屁股从椅子上挤了下去。
因此,当坍塌和爆炸的响声接连响起时,他任然保持着趴在地面的姿势,周围的人惊呼着逃跑,其中还有两个分别在他的手背和大腿上留下了灰白的脚印。
法师揉了揉大腿,淡定地抬头,扶着椅子站起,在扑面的热流中打量蹿进观众席的火焰。
那是利用 硝化甘油引发的化学性爆炸,强度下级,连中级法师的火球术都不如。
法师表示很不屑,但他还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即使没有露出那张巫妖的脸,突兀地站在人为事故现场的他也已经是一个靶子了。
火焰熄灭,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闪电般冲进了作为爆炸源头,那已经塌掉了大半的通道中。
“诶……诶?”
克顿角斗场并不仅仅是个角斗场,它还是个监狱,用生命和鲜血供人享乐的奴隶们的监狱,因此,那堵圆柱形的墙上也理所当然地设有哨岗,架着大型机弩、存放着毒箭和炸药。
然而现在站在那哨岗上的却并不是角斗场的卫兵。他们站在高处俯瞰着整个角斗场,却并没有去动那些毒箭和炸药——他们根本不屑于去使用那种粗陋而野蛮的武器。
深蓝的束身衣和面巾,贴合于四肢和腰部的各式刀刃有着粗糙不反光的刃面,以及淬毒的锐利刀锋。
那是臭名昭著的埃斯克雷尔暗杀者。
“仍留在场中的人都是目标的同伙,”首领冰冷的声音将命令传到了所有刺客耳中,“全部杀光。”
于是,利刃伴随着幽灵般的暗杀者们悄然刺出。
扭伤了脚的贵妇人在墙角里瑟缩着被一刀贯穿心脏。
因为不听话被锁在门框上奴隶还未来得及惊呼便人头落地。
在混乱中被遗弃的孩童,哭声伴随着飞溅的鲜血戛然而止。
而最后一把刀,正悄无声息地刺向詹宁斯的后心。
血肉飞溅,骨骼断裂,那可怖的闷响从背后响起,詹宁斯回过头:“啊……对不起呢。”
仍然温热的血溅入亡者的眼中,属于北方民族的灰色瞳仁里仍然凝固着震惊与难以置信,人类脆弱的身躯被扭曲的幽界之力轻易撕裂,重重砸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不过你想偷袭我,所以是你的不对,而且作为暗杀者死了也是解脱,就不要怪在我身上了。”法师淡漠而平静地说着,溅过来的血液在无形的防护壁上兹兹地冒烟。
但是同伴的惨死显然并没有给这些冷酷的暗杀者带去震慑,首领仍旧冰冷的命令传出:“破魔箭战术,杀了他!”
十几支暗金色的箭矢应声搭上刺客们随身的小型机弩,詹宁斯似乎有些无奈地褪下左手上的手套,伪装用的魔力散去,凝结着冰屑的灰白短发现于人前,水蓝色的冰冷火焰在眼眶中沉静地跳跃。
但他又突然想起,瓦恩好像说过,“战场以外的打架都让我来”什么的。
才不是打架!他撇着嘴腹诽着,试探着叫了声:“瓦恩?”
堆积在通道内的碎石应声爆开,但詹宁斯看到的却不是他那个飞扬跋扈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