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宗盛从答应帮忙办酒席,外加送结婚礼物开始,来阮家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加上名义上阮父是那个开发项目的代理人,所以难免会跟阮平庄提及沙滩开发的一些事情。可是一次二次下来,姚惠女清楚地看到,庄宗盛眼中的失望,一次比一次更盛。
阮家姐妹都有自己的工作,并不在意这个项目,阮平杰更是找不到人影。不要说这个项目,他大概是对所有工作都不感兴趣的。阮父又不在家,阮母就是属于那种眼高手低的人。她知道事情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怎么去达到这个目的,她完全没有思路。
就好像曾经,她一门心思要将两个女儿说门好亲事,好亲事的标准就是彩礼高。但是这样高彩礼的婆家该怎么找,去哪里找,她是完全没有头绪。这使得人们在提及阮惠婧美貌的同时,想到的就是她妈狮子大开口的彩礼,因此迟迟没有人家胆敢来提亲。
所以姚惠女是丝毫都不怕阮母,就算现在庄宗盛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已经没了拿捏阮母的把柄,那又怎么样?拿捏不了那就哄呗,不就是说几句好话的事情嘛,看在钱的面子上,姚惠女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所以她盛情邀请邀请庄宗盛参加婚礼,还很体贴地将位置安排在自己娘家这里。对阮母的说法就是,减少别人的猜疑,免得说出些难听的话来,让庄宗盛不高兴。对两位哥哥则是细细交代,一定要让庄宗盛注意到他们,设法同意他们参与那个项目。甚至为了让哥哥有话题,还撺掇阮平庄拿来了协议给她看。同时各种找机会接近庄宗盛,打听他的兴趣爱好。虽然代理人是阮父,但是负责人不还是兴湾公司吗?
姚大哥姚二哥也是明白人,马上就知道了妹妹的意思。还没有开始敬酒的时候,就一直殷勤地跟在庄宗盛的身边,见缝插针地聊千岛县的一些特色。别说,姚大哥也算是出过海捕过鱼,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在船上也就是做点小工的活儿,但是海上的经历对没有下过海的人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
“庄先生,你们公司还真是有眼光呢。这贝壳沙滩啊,就这沙子都跟别人家的不一样,看上去一片青色。大夏天看上一眼都觉得凉快,肯定有很多人愿意来这里玩。这要是被你们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一点都不会比那个什么北戴河差。就是周围开阔了一点,没什么遮挡的,到时候恐怕围墙要造得高一点,省得有人从小路上溜进来。”
沙滩开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整个沙滩围起来,进出都要买门票,暂定门票五元一张。相对于景点来说,这个票价是不贵的。但是对于千岛县居民来说,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那就是,想钱想疯了吧?去沙滩游个泳还要钱,你怎么不去卖海水?
当然,后来确实海水也可以卖了。菜场上卖海鲜的商贩们,需要海水养活鱼虾,自己去装又嫌麻烦,于是就有了专门卖海水的人。其实他们卖的也不是海水,而是运海水的劳力罢了。可是在劳力还不值钱的当下,这显然就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说法。
而贝壳沙滩周围又大多是平地,随便从哪里都可以进来,这围墙不高的话,翻个墙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姚大哥才会这么说。
但是庄宗盛的思路显然不在这上面,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蛤蜊汤,说道:“是啊,我们当初也是看中了这沙滩的沙子,青色的,又结实。车子在上面开着就像是开在路面上,确实不错。不过……这附近不会有人来偷沙子吧?”
庄宗盛一直认为,贝壳沙滩之所以能够和二十年前一样,是因为千岛县还没有开始发展,修路造房子的不多,所以没人来沙滩上挖沙。可是现在眼看县城里已经开始了房地产开发,各乡镇的修路项目也都提上了日程,所以这沙滩的沙子作为建筑材料之一,有人觊觎也就很正常了。没看见好多地方的河沙都被盗挖得面目全非了吗?海沙虽然麻烦一点,要用水把咸味清洗掉,成本会提高。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有利可图的。
“偷沙子干什么?”姚大哥有点莫名其妙。千岛县最多的就是沙滩,沙滩上最多的就是沙子,但是他过了半辈子了,偷鱼偷网偷船偷钓竿都听说过,甚至偷人家墓地里的墓砖修自己猪圈都有,就是没听说过有偷沙子的。
庄宗盛想了想问道:“你们这里造房子不用沙子吗?”
姚大哥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庄宗盛的顾虑,忙笑道:“用沙子,但是贝壳沙滩的沙子不能用,太细了,没人来偷的,放心好了。”
庄宗盛点点头,姚大哥见状心里一喜,又说道:“这本岛啊,也就一个沙滩拿得出手,这要是去了我们西华乡,沙滩那就是小意思了,海滩上更好玩。什么打蛎蝗,掏海螺,铲石花菜,拔蛏子,挖淡菜,什么都有。当然,最好玩的就是钓鱼。我们那儿有一个海湾,那里的鱼特别多,鲈鱼鳗鱼就不说了,偶尔还会有带鱼呢。庄先生你有没有看到过钓上来的带鱼?每一条都是银光铮亮的啊,像极了一把把的利剑。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钓上来一串呢,一条跟着一条咬着尾巴的,好玩得很。”
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转动餐桌的转盘,一盆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的鱼被转到了庄宗盛面前,”庄先生你刚才吃这个鱼了吗?这个叫虎头鱼。当然,书里面怎么称呼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那个海湾里,最多的就是这种鱼,随便坐上一个下午,钓个三四十条都没问题。回家做红烧葱油都可以,最好吃的就是烧豆腐。对了对了,还有这个。”
姚大哥说着,又转动了转盘,指着一条葱油鱼说道,“这个鱼我们叫做黑鲷,红鲷也有,红色的,看上去更漂亮,不过肉质不如黑鲷好吃。庄先生,我跟你说啊,这鲷鱼离了千岛县你可不容易吃到,市里面的都少有。为什么呢?这鱼出水就死还算正常,海鱼基本都这样。问题是,这鱼没法储存,冷冻不行,冷藏时间也不能太长,时间一场味道完全变了,所以只有在这里才能吃到最新鲜最正宗的。而且这个鱼就清蒸葱油才好吃,红烧味道就可惜了。”
姚大哥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各种海钓的鱼类,庄宗盛的思绪却在沙滩的开发上。贝壳沙滩不是西华乡,没有足够吸引鱼类的小海湾,所以要开展海钓项目的话,只能选择出海垂钓。但是又一个问题来了,海钓项目要开展起来,最起码得有二三十艘的海钓船,那么,这些海钓船的泊位就是一个问题。贝壳沙滩乃至周围,并没有适合海钓船停泊的地方。所以海钓确实是个好项目,但是眼下并没有开发的条件。
庄宗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千岛县的杨梅酒确实是不错啊,记得那个晚上,杏儿就是偷偷拿了家里的杨梅酒过来跟他一起喝的。想着,庄宗盛微微笑了,突然又皱眉,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啊,这个阮平庄不说没有自己聪明,连他妈都比不上。想想阮惠婷那一会儿一个主意,一会儿一句说辞的机灵劲儿,庄宗盛有些憋闷,他也没发现阮父比自己聪明啊,想着,又喝了一口酒。
他也算是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了,怎么会看不懂姚大哥的殷勤。原本把投资的地方选在这里,就是为了杏儿的。老实说,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他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觉得,没有他事情应该会更好操作。至少,他选择的范围会更广,只要是杏儿的孩子,他无所谓把好处给哪一个。但是现在,他看好的人因为这层关系不愿意出现了,而觊觎这个好处的人,又是他看不上的。
想着,庄宗盛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看了一下酒宴现场。没有看见阮惠婷,倒是看到阮惠婧坐得远远的,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想到最近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心里倒有点迟疑,要不要上去说两句话。
阮惠婷在听了阮惠婧的话不久就走了,她知道婚宴来的人里面有很多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说来也奇怪,这些女人的眼睛不要太毒辣,不仅能准确分辨出女人还是女孩,甚至可以看出有没有生过孩子。尤其是对于怀孕的女人,连月份都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在公司的时候,她就险些被楼春萍看穿过,不过当时她正好谎称来例假了,这才遮掩了过去。
所以今天她是很不想让自己完全曝光在各种七大姑八大姨的眼皮子底下,何况还要喝酒呢。这个孩子她想留下,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喝酒。但她是伴娘,如果人在现场,不喝酒是说不过去的,不如找个借口走人。姚惠女既然心心念念那个开发项目,应该会避着她的吧?所以阮惠婷毫无压力地走人了。
没想到刚到楼下就遇到了楼春萍,想到刚才包晓虹还提起她,阮惠婷有些头疼,这才叫日不说人夜不说鬼呢。果然楼春萍一看见她就打招呼:“酒席结束了吗?这么早就走了?”
“还没,我出去找个人。”阮惠婷并不想多说,急忙朝门口走去。
楼春萍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一直等阮惠婷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她突然问前台的女孩:“办公室的小阮有对象了吗?”
前台女孩一惊,懵懂道:“不知道啊,没听说过。”
“这样的吗?”楼春萍微微笑了,“也不知道我们的劳动合同什么时候能够寄到,你知道这一次有几个人签了合同吗?”
这话题跳的,前台女孩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斟酌地说道:“不清楚啊,应该全都签了吧。我听说会在酒店新的招聘开始之前,把我们这些前期员工的协议都落实了。”
“那就好。”楼春萍说着,看着前台女孩,扬眉问道,“想做餐饮部的包厢服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