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逃跑的本事,那寤歌绝对有话语权。
江华本想拉着自家妹子一同归家,哪想就一回头的功夫这小妮子就不见了,他也没有去寻人的打算,对自己妹子在人身安全上他还是放心的。也不知这人是怎么长的,从小力气就特别大,那小拳头能砸晕一个成年人。
江华这次回府本就是临时之举,想起这次回府的目的他就一阵头疼,要怎样才能说服他那执拗的母亲呢?
小小少年叹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踏入了江府。
“你要去蛮族?”江夫人还来不及高兴自家儿子的突然归家,就听到了这令人震惊的消息。
江夫人暴跳如雷,“不准去,我不同意你去,你才多大啊,身体也……总之你不准去!!”
这是自江华记事以来第一次看到母亲发这么大的火,往常回家母亲向来是担心他学业进度、身体状况以及吃穿用度,对他向来是极为和善的。
“也不仅仅就只是去蛮族,我主要就是想趁着现在身体爽利多出去见见世面。刘夫子说了,这天下除了大兴还有更广袤的天空,蛮族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可以驰骋于蓝天白云之下;西边是神秘莫测的丘孜,那里群山环绕,草木旺盛;更不用说国力最为雄厚的白单国了。”
说起这些时小江华的眼睛中是放着光的,他从小就被拘泥于那一小方天地,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看外边的大千世界。
“你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江夫人身穿酱红色长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此时一边倚靠在丫鬟的怀里一边抬起了右手,望着自家孩儿那向往的眼神终究下不去手,不过……
“刘夫子呢?赶紧把他给我叫过来,我聘他是让他给我儿传经授业的,他倒好成天给华儿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赶紧去啊!”江夫人朝身边的丫鬟大吼。
“阿娘!刘夫子他……”
“你给我闭嘴,等下再和你算账。”
在江府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小寤歌正在寻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漂亮哥哥。只可惜事与愿违,到了晌午时分也没见那人身影。
寤歌心里清楚江母对她管教向来严格,可想而知她下次出门都不知何年何月了。
哎!算了吧,她摇晃着小脑袋垂头丧气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漂亮哥哥?”小寤歌双眼放光,惊喜出声。
不远处有一铺面的门帘上写着缸口大一个“赌”字,吸引着行人的目光。在这赌坊对门是一处馄饨摊,摊主正在摊位前忙碌着,摊位不远处大剌剌地摆了几张桌子,顾客不多两三人,而其中那个遮遮掩掩的一食客可不就是她正找的人吗,小寤歌一喜。
此时对面赌坊出来一个腰间佩剑的男子,他面容刚毅,容光焕发,与一旁彻夜豪赌,精神萎靡,还不时破口大骂的赌徒完全不一样。这位男子先是朝两侧街道望了下像是在等什么人,突然他视线朝街这边扫了过来。
“漂亮哥哥,好巧啊,又见面了!”小寤歌就是在这时打上招呼的,好巧不巧她背靠赌坊、面朝少年,将少年和男子的目光隔离开来。
少年,应该说姬焱被对面那人的眼神吓了一跳,还以为被发现了。等他缓过神来探头去看时那人已经不见了。不过……这小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怪他刚刚注意力全在赌坊门口,竟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姬焱对这对双胞胎还是有印象的,先不论他们俩是那家世交的孩子,就是“双胞”二字也能让人记住。
“我……我肚子饿了来吃馄饨的,漂亮哥哥,你面前的这碗好似没动过,难道不好吃?需要有人给你试试味吗?”一边朝那碗馄饨探头一边偷瞄少年,那双眼瞪得睁圆,眼珠子滑溜溜地直转,喉咙滚动,端是一副你不给我吃就是虐待小孩的神情。
寤歌一大清早出门就不曾进食,身上的银两夹在外套上也被她扔给她那哥哥了,此时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可不就一小馋猫样。
“你吃吧!”这小孩,鬼精鬼精的。
“谢谢哥哥。”小嘴巴倒是很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要等的那人也不知何时会出现,现在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子到是解了他的乏。
“你这小鬼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跑,也不怕被坏人捉了去?”明明是一富家公子,性子却这么跳脱,姬焱很是好奇。
“我弗怕,我也没乱跑,我系来找哥哥你的”,嘴中的馄饨没有咀嚼,吐词都不够清晰。
“找我?”
“对。”边说着小寤歌将一块玉佩从怀中掏了出来,这玉佩洁白无瑕,通体温润,一侧刻着一朵芙蓉花,美中不足的是中间有了一道裂痕。
“这你的吧,我说你这哥哥长得到是人模狗样的,怎么连贴身之物被人偷了都不知道,亏我眼尖替你追了回来。”这肚子一饱本性就出来了几分。
人模狗样?这小孩真的是……“你追的?小子你才几岁就学会吹牛了?”
寤歌用手比了个交叉的手势,又伸了伸右手拇指,“我十一岁了!”嘁,这是被人小看了,她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人几眼,心中暗暗叹气——美则美矣,就是……不怎么好忽悠!
“好吧,我说实话,这玉佩是你不小心掉在地上被我捡到的。哎,我说哥哥,这玉佩反正也破损了要不你直接给我吧,我不嫌弃的。”
姬焱也看到那道裂痕了,他想起了这次回黎城之前,父亲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把这玉佩从外祖家带回来,看来是为了履行当初那个约定。
“这个不行。”定亲信物哪有给别人的理,虽然这场婚姻他也只是个工具人,但这是他作为姬家之子所必须承担的责任,无关情爱,只因家族。
“哦……”小寤歌心中难免有点失落。
毕竟是个小孩子难免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姬焱哪没注意到,但这小子毕竟是个萍水相逢之人,他天生又是个冷淡之人只当没看见。
日头逐渐偏西,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姬焱看了面前的小人儿一眼,这人未免穿得也太过凉爽了点,现如今已到初秋,白天到不觉得但一到夜晚难免有点凉飕飕的。
“你还不回家?”
“没事,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反正回去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打骂,倒不如在这里陪陪哥哥!”
姬焱:“……”这小屁孩,年纪不大,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披着”,姬焱将身上的外衣脱了往小寤歌头上一扔,嘴上说道:“伤了风寒倒是我的过错了。”
“哥哥不冷吗?”
“冷!”
“啊?”小寤歌一时进退两难,“那哥哥自己穿着吧,我身体壮实着呢!”
“行了,我就算再穿十件衣服都冷。”在这时小寤歌才注意到这人穿得委实有点多,里三层外三层的,也幸亏这人清瘦才没让人觉得怪异。
“哥哥你怎么穿了这么多,不热吗?”边说着边将自己的小手探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咦,怎么还冰凉冰凉的?”
姬焱一愣,确实没想到这小孩动作那么快,“……没事!”
“哥哥,哥哥,我们这是在等什么人啊,他怎么还不来啊?”大地被夜色完全笼罩,气温彻底凉了下来,就在小寤歌开始不耐烦时她身边的这人终于动了。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办完事就送你回家。”
小寤歌甜甜一笑,“那拉勾为证,我在这等你回来”。
眼看着他这次的目标人物马上就要进去那赌场大门了,姬焱也来不及多说,只当小孩子心性随了对方的意。
“行!!”一大手一小手摇晃着做了今生第一个约定。
姬焱其实心中挺郁闷的,这小孩怎么好像就赖上了他似的。
现在他急的要死,偏偏这小子又抓住他的手,问道:“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真是个活祖宗!!
“……姬焱。”暗中翻了个白眼,留下这句话后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姬焱?姬焱!!她未婚夫好像就叫姬焱吧,如果这漂亮哥哥就是她那病秧子未婚夫,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这年寤歌十一岁,这天她在寒风中等了一夜,却没有等到那人!!
月色逐渐淡去,东方出现了一抹曙光,冷清的大街上逐渐热闹了起来,食物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黎城。小寤歌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身上的那件外袍也随之落下,掉在了地上。她朝那青色长衫看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赌坊,赌坊那亮了整晚的烛火也早已熄灭。
她终于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
那衣裳被她扔在了大街上,过了一会儿她又重新返了回来,使劲在那长袍上踩了几脚才愤愤然离去。
哼!!
馄饨摊小贩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也忒是执拗,恁是在这等了一夜。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泪水直流。
“哎,回去补眠咯!!”
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被金娇玉贵地养大,生平第一次被别人忘在了脑后,少年气性向来容易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