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你,把那包东西喂给我哥喝的。”吴卓杰扯着嗓子死命地喊,脖子上青筋暴起。
“就算事情暴露,我最多担个提炼违禁药品和移尸的罪名,新西兰没有死刑,我倒不了,我哥的钱都得我继承,到时候我找个牛逼律师,几年就出来了。你不一样,你是正经的故意杀人。”
吴卓杰眼珠子睁得圆凸,看上去恐怖异常。
Ben被他一激,要动手,一伸手就扯断了吴卓杰手上那串翡翠佛珠。
珠玑散落一地,叮叮当当,吴卓杰急忙推开他,撅着屁股开始捡。
这是Ben把YHA旅馆的垃圾桶点了之后,依然无法平息心中的焦灼,把吴卓杰喊到自己的公寓,听闻警方已经怀疑,并开始尸检,情绪一下子蹿火。
☆☆☆
“你知道,你们的破绽在哪儿吗?”闫弗等吴卓杰骂完了,抄着手,一脸得意。
吴卓杰没言语,盯着闫弗。
“答案揭晓,是Jack 。”闫弗眼底流露出伤感。
“毒杀别人的人,怎么还会把药物收在自己家里,而且,没有指纹。之后,Peter查了Jack的所有私人账户,发现有笔大宗入账。最后,还了解到,他老婆得了癌症……”
千里之外,闫弗不知道Jack现在是何种心境。他还记得为他切羊排的Jack太太,瘦削又高贵,原来是生了病的原因。Jack回忆起Ben过往时,脸上的痛心疾首不是假的,他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心神交织,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闫弗不得而知。
“钱是你给他的吧?让他假装在Ben的公寓翻到那包麻黄碱。而且,在皮克顿,悬崖边,也是他出言诱使Ben 跳下去的。”
吴卓杰咬紧了后槽牙。
闫弗的手机响了,他打开看了一会儿,转给吴卓杰。
“这是Peter 刚发给我的邮件,Jack 全撂了,这是笔录的照片,你看下吧,有签名有印章,不可能伪造的。”
吴卓杰盯着手机画面看了半晌,幽幽地泄出一口气。
“我以为,是佛珠……”
闫弗笑出了声。
“你怎么还没发现?!那珠子是我诓你的!你那串佛珠,是不是真散开过?怎么捡起来的时候没数?不是108颗?”
“数是数了,确实是108颗,也串好了。但这串珠子是我哥的,我哥这人其实没什么文化,纯属附庸风雅,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懂?会不会多一颗少一颗…… ”
吴卓杰越说,声音越小,他没想到闫弗会来这么一手。
“给你看的那颗,是个B货,随便买来吓唬你的。多亏你信了,怕了,这几天频频给Jack打电话问案子的进展情况。Wanaka那边早就怀疑Jack ,已经开始监听他的电话。就在两个小时前,Peter 给我打电话,当地警方已经正式逮捕了Jack 。”
吴卓杰攒紧了拳头,双眼红凸,狠盯着闫弗,一字一句。
“妈的!我有什么错!我堂堂首都XX医科大的药剂师毕业,他那个连大学都没有念过的文盲居然能发财!这是什么狗屁世道?!我他妈的不服!”
闫弗不怒,反而勾起嘴角。
“你啊!别管啥大毕业的了,你哥哥在新西兰登记的家属联络人里面,儿子都没写,就写你一个人,你还不明白吗?!不明白他百年之后,想要把财产留给谁?!真是猪油蒙心,禽兽不如啊你!”
吴卓杰愣了,脸色登时铁青,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一直连着双手,都颤着,身体颓然倒进椅背。
许久,终于憋出来一句。
“新西兰和中国,没有互通引渡条例。我是新西兰公民,你们没有权利抓我。”
闫弗双手插兜,轻笑着向门口踱去。
“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特事特批。这事新西兰政府比我们着急,求着我们赶紧引渡你呢,你就洗干净屁股,好好等着吧!”
☆☆☆
美术大学,院长办公室。
左凡把最近探听到的所有消息一丝不差地都汇报给个关键院长,期间,又不忘提醒了前情提要。
关键听毕,微微点头,喝了口茶。
“小左,这期间辛苦你了,忙前忙后地帮忙了解情况,实属难得。我们家玥玥心思单纯,社会经验少。多亏了你的照顾,这次,才没有涉入其中,招惹麻烦。”
左凡连忙摆手,一脸诚恳。
“哪里哪里!院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您这是折煞我了。”
关键点头微笑,又抿了口茶,眼睛不住地打量左凡。
“对了,小左,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聊过家事?你,结婚了吗?”
左凡立马感到汗毛树立,身体不自觉地站直,僵硬了起来。
“院长,我女儿今年刚上小学……”
……
朝阳区人民医院,ICU 病房。
方丰乐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仪器噼啪乱响,护士飞奔过来,大声疾呼:
“快!喊医生来,病人醒了……”
方丰乐蠕动着嘴唇,急不可耐地想说什么。旁边一直陪着他的小警察连忙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暖声安慰道:“别急,别急着说话,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知道。”
☆☆☆
同一家医院,单人病房。
五月已至,夕阳的蛊惑晕染于云,透过窗,偷偷吻在什方的鼻梁上,成了巧妙的阴影。
可能夏也不久了,黎清这么想着。
什方被打了镇定剂,此刻,陷入酣睡。摇曳的光在他脸上晃动。他的脸在无意识中显得异常平静。
黎清告诫自己,他是什方的向导,他暂时的保护人,除此无他。
什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手铐直接铐在了病床上,立马抬手挣扎,黎清立马握住了他这只手。
“别动……”黎清望着什方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嗯。”什方望着这双眸,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从窗户望出去的风景,恰好是黄昏的一片火烧云,整个城市仿佛都在燃烧。
黎清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什方小声呢喃:
“怎么感觉着了火似的呢?!”
什方的侧脸,仿佛也沾上了这火。
黎清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渴望,想要抚摸他,手指顺着什方光滑的脸颊慢慢滑上去,帮他把盖在眼上的刘海拂到一边。
“你还跟以前一样。”什方倒进病床,像是陷入云中。
“什么?”
“没什么……”什方摇了摇头。
夕阳收紧最后一道光,坠入地平线。旁边看守的小警察赶紧摁开了病房的灯。
黎清抚了抚什方被手铐勒出红印子的手腕,“痛吗?”,一抬眼,眼中闪烁水光波涛。
什方拍了拍他覆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
“没事的,不痛,不痛……”
黎清神思回往,回到初次遇见什方的那天下午,他瞥见,什方骑着单车一直跟着他的下午。后来笨拙的撒谎技术,一如现在,此时此刻。
闫弗来找他们的当天,什方躲在消防通道里,偷偷给吴卓杰打电话时,鼻尖沁出的汗珠,一如现在,此时此刻。
“你……会等我吗……”什方小心翼翼。
黎清这次没有松开这手,又抓紧了一些。
“会。”
少年人的眼中已再无湿润,相视而笑,眸中纸金飞花。
回音揉进这月色,裹挟着温暖。
拥这月色,亦拥你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