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马一声惊嘶,周莫柔一把撩开轿帘,只见前方两丈处,站着一人。来人相貌还算俊朗,但右手握刀,眼神里充满了凶恶,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周莫柔道:“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那人笑了笑,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御心宗宗主之女常忆,是也不是?”
周莫柔感觉莫名其妙,道:“你找错人了,请你离开!”
那人笑眼里凶光一闪,纵身跃来,竟一刀朝着车夫砍去。
周莫柔一见,提剑跃出,一剑格开长刀,逼开那人身形。那车夫吓得翻下马车,总算有惊无险。
晓霜拔剑跃出,道:“何人如此放肆?”
那人道:“等到了阴曹地府,你们便知道了。”说完提刀跃来。
周莫柔将琴卸下递给晓霜,道:“把琴看好。”
晓霜一愣,道:“小姐,那你……”却见周莫柔已然迎上。
周莫柔见那人连劈三刀,又快又狠,远比那吴大刀法要凌厉得多,只得急忙举剑格挡。待那人三刀结束,她本欲出剑反击,却见那人又是一刀劈来,势头威猛,只得闪身躲避。至此,她竟连一招都未曾使出。
晓霜见状,知道此人刀法纯熟,绝非小姐这仅仅修习数日的剑法所能匹敌,早已手握剑柄,随时待机而上。
远处,包有嗣见有恶人逞凶,大惊之下,欲迈步上前,却被拉住,回头见是阿狗,便即道:“娘子有危险,你拉我做甚?”
阿狗长嘴动了动,道:“公子,您不会武功,去了不是送死吗?不如先看看再说。”
阿猫也是连连摆手,道:“公子,使不得啊!”
包有嗣听言,觉得言之有理,缓缓点头,放下脚,看向场中。
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车厢竟被那人一刀劈成了两半。周莫柔虽疾身躲过,但那人在全力劈下一刀之后,几无丝毫停顿的又是一刀挥来,她躲闪不及,衣袂登时被鲜血染红,左臂已然被划了一刀。
周莫柔只觉手臂一阵剧痛,大惊之下,运气一剑挥出,一道剑气袭去,那人似是早已料到此招,只一个弯身便躲了过去。
周莫柔乘机连挥数剑,剑气倏然而出,气势看去不俗,可那人或侧身、或跃起、或俯身,竟尽数躲避,毫发无损。
周莫柔见挥出的数道剑气全被那人躲过,于是猛一提气,疾速连挥三剑。
那人见三道剑气逼近,先后两道剑气竟是封了上下身位,只得一个横身闪让,却见第三道剑气迎身而来,避无可避,便运力于刀硬接下来,不料那剑气力道惊人,“砰”的一声响,他整个身子翻倒地下。
周莫柔本以为得手,却见那人以手拍打地面,一个纵身跃了起来。看来方才他只是被剑气的力道推倒,大刀及内力已然拦下大部分杀伤,自身却并未受伤。
晓霜见此情形,自然知晓小姐虽然内力充沛,但剑法尚不纯熟,加之手臂受伤,身形受困,恐难敌对手,当即提剑纵身跃起,接下了那人。
周莫柔得以喘息,瞧了一眼伤处,见虽然疼痛难忍,不过是皮外伤,伤口不深,并无大碍。
场中,晓霜面对那人凌厉攻势,竟是不慌不忙,甚至间隙间尚可反击几剑,防守起来游刃有余。
那人虽未落于下风,已然暗暗心惊,只觉此女左突右跳,速度极快,且剑法精纯,尤其善于防守,身体各处完全如网一样繁密严实,一时竟难以攻破。
周莫柔见了,脸浮笑意,心中暗暗称赞。
又过数合,那人见晓霜所练之剑倒似乎全然是为了防守一般,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心下渐渐有了退意。
远处,包有嗣越看越觉得那人眼熟,忽然心中一个人名掠过,想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去。
阿猫阿狗看到公子似乎认得此人,也跟了过去。
周莫柔听得脚步声响,转脸一瞧,见来人竟是那天颍城所遇之人,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
晓霜与那人见有人来,停下手中刀剑各自退到一旁。
只见包有嗣笑着走至那人身前,行礼道:“云兄,别来无恙?”
那人见来人竟是包有嗣,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一切都好。”
包有嗣道:“不知云兄为何在此呢?”
那人昂首一笑,道:“云某闲来无事,想找个人切磋切磋。”说着眼角余光无意中看到了晓霜身后背着的七弦琴。因在方才的打斗中琴身外层的纱布脱落,露出了琴身上的两个刻字:孤鸿。他心中忽地想起近日那颍州城里的传闻,眼里光芒一闪,向着周莫柔道:“莫非你便是周元敬的女儿周莫柔?”
周莫柔没有看他,昂头道:“不错!”
那人道:“多有得罪!我本以为你是御心宗宗主的女儿,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晓霜一剑横于身前,叱道:“你这贼人,伤了我家小姐,一句认错人了,就当了事?”
那人眼里凶光一闪,狠狠道:“那你又能怎样?”
晓霜握剑欲刺,却见包有嗣走过,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依我看,不如就大事化小,如何?”
晓霜不答,伸手推开了包有嗣,纵身一剑刺向那人。
那人见状,不愿恋战,纵身向后一跃,施展轻功。未几,远处的古树后,只听一声马嘶,那人竟与另一人各乘着一匹马疾驰去了。
晓霜见那人离去,便不再顾,转身给小姐包扎伤口。
包有嗣合起折扇,肃然起敬道:“原来娘子竟是大侠周元敬的女儿,真是失敬失敬,幸会幸会!”
包有嗣见给娘子解了围,面上虽一副敬重的样子,心底却暗自窃喜。
自从颖州城里一遇,包有嗣对周莫柔便有了倾慕之心,今日竟是误打误撞给娘子解了围,心里又怎能不喜?
周莫柔倒似乎浑然不觉,只笑道:“多谢包公子相救!”
包有嗣昂首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娘子伤势如何?我这有上等的金疮药正好……”
周莫柔笑了笑,截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更何况,只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
这时,车夫走来,道:“小姐,马车的车厢在刚才的打斗中损坏了,只能到了离此地最近的陈州才能修理。”
周莫柔瞧了瞧马车,只见车厢确实已然破烂不堪,无法载人,倒是马通人性,虽是受了惊吓,却也是在不远处待着,并未惊逃。
包有嗣一见,竟然喜不自胜,轻摇折扇,道:“到往陈州尚需两个时辰,初春微寒,娘子方才又受了伤,切不可再受了风寒。若不嫌弃,不妨到鄙人的马车里避上一避。”说着伸手示意,让周莫柔先请。
周莫柔呵呵一声,道:“好啊,既然包公子盛情殷殷,那我也不好推辞了。”说完,拉着晓霜一同入了包有嗣的马车。
晓霜见了包有嗣的神色,只觉得此人意图不轨,但无奈的是确如姓包的所说,小姐受了伤,不能再受风寒,虽不情愿,也只得跟上。
包有嗣本以为要一路尾随,不料天缘巧合,竟能与娘子共处一轿,一时大喜过望,一路殷勤小跑,为娘子开路,掀开轿帘。
阿猫阿狗二人也是赔笑着去了前头,与车夫坐在一起。
包有嗣见周莫柔坐定,眼见着阿猫阿狗坐在了车夫边上,骂道:“你俩快快下去!你们坐在这里,这一匹马拉,我们到天黑也到不了陈州城里。”
阿狗道:“公子,那我们怎么办?”
包有嗣手一指,道:“那边,那辆马车虽然坏了,不过坐两个汉子没有问题。”说着手一摆,示意他二人赶紧过去。
他二人应了一声,连忙跑去,蹲在了马车的木板上。
包有嗣放下轿帘,转过身来,满脸笑意,在周莫柔的对面坐下。
周莫柔并不在意,心里却想着:“在马车里静静坐着,竟然都会有人来砍我,欲伤我性命,不可思议的竟是认错人了,难道这就叫江湖?幸好习了武功,又有晓霜在旁,不然岂不死的不明不白?”
包有嗣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只觉美人近在咫尺,大好机会岂能错过,便将这美丽女子尽收眼里,细细观赏。
晓霜见了,冷哼一声,道:“包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包有嗣似是没有听见。
晓霜呼道:“包公子?”
包有嗣忽然醒来,一脸茫然,道:“呃……你刚才说什么?”
晓霜冷笑道:“我说,包公子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包有嗣潇洒一笑,道:“离家已有多日,思念父母心切,便着急着回乡,恰巧路经此地。”
晓霜眼里光芒泛起,道:“请问包公子,你家又在何处?”
周莫柔忽然道:“他叫包有嗣,家在汴州,是汴州的富二代。”
包有嗣不解,问道:“什么代?”
周莫柔随口道:“就是富家子女的意思。”
晓霜一听便知晓了,道:“原来你就是汴州包家的独子。”
包有嗣呵呵笑道:“正是在下。”
晓霜道:“我听说你在几日前便在颖城了,不知道你这位包有钱,为何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个时候走呢?”
包有嗣面露尴尬,道:“还请您莫要叫包有钱了,包钱是我曾祖父的名字,我可不能冲犯了他。至于我为何今日动身回乡,只是恰巧罢了。”说话间,面上看去一本正经。
周莫柔沉吟道:“你曾祖父叫包钱,是想要有钱的意思,你叫包有嗣,你又是独子,看来你的爹爹是想让你为包家多生几个儿子,开枝散叶。”
包有嗣见周莫柔谈到了他的名字,当即来了兴趣,眉开眼笑,道:“还是娘子聪慧,正是如此!”
周莫柔奇道:“那你的祖父和爹爹又叫什么呢?”
包有嗣被问起长辈的名字,看去竟毫不在意,反倒饶有兴趣,说道:“我祖父叫包寿,我父亲叫包念仁。”
两个女子听言,都不禁失笑。
周莫柔笑道:“你们家可真是无所不包。只是你虽是独子,也没必要叫包有嗣,完全可以叫包有志、包有福、包有喜什么的。”
包有嗣见娘子笑得开心,兴趣十足,道:“娘子有所不知,原本我爹确实要给我取名包有福,可是祖父不同意,说是我们包家到我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家里钱有了,寿有了,仁义也在了,是该包子嗣的时候了,于是就给我取名包有嗣了。”
周莫柔笑着点头,忽听车厢盖头哗哗作响,打开侧窗,只见方才还晴朗的天气竟是渐渐下起了雨来。但见微雨潇潇,飘洒而下,远处林木变得模糊,朦朦胧胧的,倒是别有一番意境,这时似乎连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一路之上,包有嗣期间不时逗笑取乐,也自然而然知晓了周莫柔要去汴州,心下又是一阵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