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先是一声巨响,接着滚滚黑色的浓烟从炼药房顶上的那个大洞里冒出来。
蓝风观望一阵,已经习惯,低头继续清点库房。
“发生啥了!?”
只有苏一桃每一次都能及时反应,抖着耳朵从手脚并里爬出来,拎着铁锹从自己挖的大坑里探出头,没有干净过一个时辰的脸此时沾满了泥土,几乎成了个泥人。
“没啥,又炸炉了。”
蓝风换了个姿势,继续写写画画。
“哦——蓝风,我看了,下面没沙!”
“没沙就好,继续挖吧。”
“好嘞,再给我几块石头!”
“哦,接着。”
这边有多么岁月静好,事发地点就有多惨不忍睹。
一个合格的做药的,一生少不了炸炉。
炸没命了,这是悲剧。
炸出孙悟空,这是神话故事。
炸出火药,这是科学故事。
把最后的药材炸没了,这是发生在每一个穷逼药师身上那如此日常又如此悲伤的现实主义文学。
雷彻和赫连贺凭一己之力炸出了除了孙悟空意外的大多数东西,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喜可贺。
个屁啊。
“我们这是第几次失败了?”
雷彻闻到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里浓浓的火药味,但只是无奈的继续把松散的头发扎成辫子,嘴里咬着头绳含糊不清的询问赫连贺。
赫连贺的情况更糟糕,全身所有的毛发都因为刚刚的巨响变得竖直,拿手指使劲抓都抓不动,只能烦躁的乱捋一气,他没好气的瞪了雷彻一眼:“第五次。”
其实也不怪雷彻,他清清楚楚的记着那药方里具体的操作手法,还有药材具体的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永远都是那最后一步,药材在炉子里烧了没五分钟就瞬间爆炸,而且还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等等,先不炼了,我们来分析下原因。”
雷彻单手扶额,扶着小板凳坐下来,而赫连贺也靠在门上,总让人怀疑有人一开门他就倒霉了的感觉。
“首先,为什么会有火药味?”
“火药?”
赫连贺挑了挑眉:“是不是之前炼药留下的,还是说我们药材出了问题?”
“炼药之前我们早就把锅刷了好几遍,按理来说应该没问题才对,那就是药材。”
“火药……火药是怎么制成的来着?一硝二黄三木碳?”
“懂得挺多的嘛你,但是具体来说是2KNO3+S+3C=K2S+N2↑+3CO2↑,这是黑火药点燃时反应的化学方程式。”
“这是什么跟什么……”
“我记忆里的,应该是未来会有的东西,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先不解释给你……我们用了硫磺伏硝石,硝石伏硫磺?”
“但是我们没用碳吧?照理来说不会炸的。 ”
雷彻猛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揭开炉盖。
“破案了,药糊了都。”
“……行,这是一个原因,那前四次我们没有炼糊啊?”
“前四次的爆炸也没有火药味,但是我记得爆炸的时候烟雾的大小和形状都不一样……赫连贺,作为半妖外加掌门之子,你应该是有那个叫法力还是属性什么的吧?你的属性是什么?”
赫连贺有些犹豫,他倒是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自己属性这回事,而且长期以来的习惯教育他的就是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属性是什么。
被知道了属性,下场是非常不妙的。
水属性的人会被强迫防水,然后在自己制造出来的水中淹死,而火属性的人则不得不用大火烧死自己,风属性就用风刃把自己切的七零八碎,“饺子馅”还会把肉拾走去拌馅。
他几乎不在中门使用自己的法术。
但是雷彻这家伙可以信任……而且如果不说出来,会对他们之间的信任链造成破坏。
赫连贺仅仅是眼里闪过了一瞬犹豫,就说了出来。
“雷,我的属性是雷,我父亲是金。”
“哇,厉害啊,本来有法力的人就少之又少,你的属性居然还是雷,这就更稀有了。”
“你的呢?”
“我不知道,但是根据情况来看应该是毒,我那天扔飞镖的时候试了一下,意外的能用,而且红水不能干扰法术的正常使用。”
“总不能是我的雷属性导致的炸炉吧。”
赫连贺不满的嘟囔,但是他确实记得有几次,是有几次,他离得远一点,爆炸的范围似乎就小了一点。
“雷属性的人很容易招静电,尤其冬天,你平时裹得严严实实我都没察觉到,还是刚刚我算了一下,五次炼丹被你的手电了十七下才知道的。”
正常静电电手是不会把人的手给电麻吧?
雷彻向赫连贺展示那双被电的发麻的手,心有余悸。
“……那煎药的时候我离远一点,但是我走了还不是爆炸了?那说明你也有问题吧?”
“但是重点是,我不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
雷彻把手放回到下巴颏上,有些忧愁。
“离远点不就行了。”
“这样当然能解决,但是我忽然发现我这个身体的问题很多。”雷彻其实对自己的身体变化没那么多愁善感,但是他很担心那红水会不会给自己要做的事情带来影响,比如炼丹,比如正常交流,万一以后要干什么流个血,流出来的要是红水那就糟糕了。
雷彻不由得开始顺着以前的记忆脑补,他想起那个死去的持有什么叫做系统的东西的未来的人,曾经为了证明自己是江湖高手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滴血验亲,要是自己来,血雾那么一放啊,今天谁都别活,估计就是滴血杀亲了。
那个人最后是怎么死的来着?好像是按照“剧情”好好的走路,结果突如其来被敲了一闷棍……等等,有“剧情”那个东西相当于预知了未来吧,为什么还会被一闷棍敲死?
赫连贺看着雷彻又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默中,他这时候通常眼神空茫,不知道在看哪里,眼珠却在转动,似乎真的在看什么他看得见的东西,一般这种情况要持续那么一会儿,等他回神就能找出一些问题的答案——但是多是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无关的答案。
赫连贺默不作声,但是还是仔细搜查了一下周围。
周围除了好多东西被炸碎炸毁,基本上没什么异状,他摸过锅边,确实有他不知道为什么释放出来的雷属性法力,他把这归结为银器导电性太好的缘故——那刀呢?
他想到,反正现在也没人管他,要不然把雷法术注入铁刀里试试?说不准威力更大呢。
他看了看地面,鼻子耸动,虽然嗅觉不如苏一桃,但是还是比人类强悍上一些,他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然后找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有一部分,是没有按照那个人的剧情走的?
“赫连贺——”
“雷彻!快过来看这个!”
是赫连贺的声音,从锅的另一面传过来,他赶紧起身去看对方的情况。
赫连贺正在挖什么东西,看见他就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他指着自己用破陶片挖着的泥土,让雷彻看。
挖了略有半指深的泥土下……当然是更深的泥土。
不过,颜色不同。
通常来讲,因为下面的土质饱含水分,应该是下面的湿土颜色较深一点,但是这里的情况却不一样,反而是上面的土颜色比较深,下面的土颜色比较浅。
“是红水,虽然比血要稀一点,但是上次你让我去埋尸的时候,我也发现这些东西其实和血差不多,一但进入泥土里,泥土随着血的凝固变硬变脆,我们这边太干燥了,血和红水都干的快,但是你看——”
他捧起一点红水浇灌的土壤,靠近雷彻的手,雷彻顿时感觉身体里的什么东西都在试图往外冲,雷彻感觉极其不适,皱着眉后退了一点。
“靠……蛰死了,这东西一靠近你,就会变得有点扎手。”
赫连贺感觉很难受,红水哪怕混合了土,也和碎瓷片扎在手上的感觉差不多,疼痛太过尖锐。
“原因就是这个?”
“之前有人死在了这里,红水不知道为何居然蔓延到整个地面上……你再看。”
赫连贺把红水靠近温暖的药炉边,红水居然就开始慢慢的融化,赶在红水灼手之前赫连贺就飞快的甩开了它们,可是手上还是红了一大片,倒是没见血,赫连贺没什么反应,雷彻也就无视了他的伤。
“这玩意儿在炉底,药没事才怪了呢。”
赫连贺向下看,雷彻也跟着他猫着腰去看炉底,果然,炉底因为被少量红水灼烧,已经漏了一个洞,一点一点的正往下掉渣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还会糊底……现在得补锅吧?”
“嗯,叫蓝风来,我们和他换,你身上的银器还有吧?拿一两个,凑合凑合补一下。”
把蓝风叫来的时候,他满眼都是“你们这帮大聪明又给我造了什么事”,回来一看只是锅漏了个底……他更忧愁了。
把一切交给蓝风后,他们两个人就赶去帮忙监工造井,顺便帮忙清点库房。
赫连贺做啥事都图速度没耐心,这种重复计算的活就只能交给雷彻,他一边思考蓝风上面的那些鬼画符是什么,一边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
“苏一桃,你是狼妖对吧?”
“我是犬妖吧?”
苏一桃停下了挖石头的工作,满脸疑惑的看着旁边的赫连贺,虽然井下一片昏暗,但是他们都能看得清彼此。他大力的翻了个白眼。
“就你这毛,就你这大尾巴?你怎么叫犬妖?”
“可是是爷爷把我放进家里的……”
“是不是你那时候太小了?”
“我那时候大概已经到爷爷的膝盖那么高了。”
赫连贺想了想半大的狼,已经能明显的和狗区分开了。
“那只能说明你爷爷确实把心大这个性格特点完美的教授给了你。”
荒郊野岭的山村放一头半大狼进来,除了心大赫连贺想不到其他的说法了。
“先不论狼妖犬妖,你想当狼狗妖都行,你的属性是什么?”
“是风,和蓝风是一样的。”
嗯?蓝风也有法力?这家伙从来没说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