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熟悉的徽记，男子惊然跌坐在地，也顾不上刀锋划破皮肤的痛楚，拾起竹片查看了一眼，却是如同烫手山芋般甩开了去，“怎么会——殿下，定是军中出现了叛徒！”
“我看你就是叛徒。”
洛千常眼神一暗，男子就被一刀抹了脖子。沧浪递上手帕拭去他脸上的血迹，眸中亦藏不住震惊。
“殿下，这……这是？”有人又拾起了竹片，洛千常给沧浪递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弯起嘴角，似乎对这个反应很是满意。
“都抬起头来。”
在洛千常下令的同一时间，沧浪再次恢复冷若冰霜的模样，扫过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森然。
“破竹军发送行动号令的竹筒，你们猜猜，本王是在哪里发现的？”
洛千常绕到队伍一角，利刃抵住又一人的脖颈。
“不、不知。”
复而血色四溅，染红他的衣摆，沧浪递上帕子，再度茫然若迷。
“既如此忠心，那便替你的主子去死。”
洛千常回到众人面前，突然扬手一甩，匕首直入另一人右胸。沧浪有些错愕，半天没看出来其中缘由。
“殿下——”
“即日起，破竹军归顺于沧浪麾下，为赤骁军的分支，继续驻守无极森林边界。”
洛千常声音平缓，却似凛风过境寒如霜雪，使人为之一颤。
“图谋不轨者，死。”
他右掌聚灵引回短匕，后退一步，众人即刻抱拳朝沧浪行礼。对于易主圣子座下将帅卿一事，无人胆敢多言一句。
“恭送殿下。”
巡查无极森林边界的路上，沧浪望望浑身是血的洛千常，又想到死不瞑目那三个人，忍不住质问道：“殿下是想杀一儆百，树立威信？”
“你觉得那些人无辜？”
没想到洛千常会反问一句，沧浪抿抿唇，欲言又止。第一个人是不打自招漏了马脚，除之而后快在他看来并无不妥，可为何还要连斩二人，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闲时观摩赤辰砂几次练兵，他的人我都见过，他们不在其中。”
洛千常转着匕首，忽然向上一抛旋即接住，横在沧浪眼前。
“质疑我，不妨让你的手下将尸首带到他跟前，问问便是。”
他唇角半勾，胸有成竹的模样堵住了沧浪的嘴，收起短刀入鞘，一拂衣袖继续往前。
“吩咐你置办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糕点、香茗已经备足，给戏班准备的台子也已经架好，就等那日人来了。”沧浪有些感慨，“原来你执意要留他两旬，是因为这个。”
“回去以后莫要多言。”
洛千常瞪了他一眼，笑意却越发显然。
二人回到宫廷中已是未时过半，匆匆去往赤焰宫的路上，洛千常督促道：“待会儿我先回房换身衣服，你拦着师兄，不要让他来找我。”
“为何？”
侧目瞧见一脸无辜的沧浪，他脚步倏然一顿。
必经的石桥上，紫色身影逆光而立，徐徐清风绕弄银丝，一张白皙俊朗的侧脸蓦地映入两人眼中。
乔易棠依旧俯视池中锦鲤，抬手又捏了一把鱼食，激起一波涟漪。
“你先退下。”
洛千常压低声音对沧浪令道，低头看看有些狼狈的自己，纵然今天选了深红华服，那斑斑点点干涸血迹仍尤为刺眼。
一缕腥气钻入乔易棠鼻中，他眉尖微蹙，目光将少年从头扫到脚，“你受伤了？”
“没、没有……”
洛千常有些手忙脚乱的，大袖掩掩身前，褐色印记却遍了全身，最后只不知所措地后退两步，像极是害怕被长辈训斥的孩子。
“那个，我没有随便杀——”
“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乔易棠掌风挥去，桥栏上剩余的饲料落在水面，几阵扑腾水声响起，眨眼全无踪影。
洛千常动作迅速，不过半柱香时间，便火急火燎踏进未有掩上的门。乔易棠看着他一身单薄的紫绸衣，无奈叹息一声，递上刚热好的茶。
“你族军中要务，我不过问，也不干涉。人心叵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杀伐果断未必是坏事。”
“你……你不会讨厌这样子的我吗？”
洛千常呷着温茶，不敢直视身边人双眼。从小他便清楚乔易棠厌恶厮杀，就算不在丹鼎派和平处世理念的熏陶下成长，也不能容忍身边常现血色。
对丹鼎派门生的反击，是为了存活，为了将真相宣之于众，也是蓄谋已久的报复；对木屋武者的斩杀，是防患未然，亦是心中尚未能掐灭的一点愤怒和恨意使然。
那些人也许无辜，他不知道。可是十二年前曾有个人以行动教会他——仁心，祸至。
那日朝霞满天，院落小亭中一红一蓝的身影相对而坐，平平无奇的场景，不知为何勾起洛千常无边的好奇。也许是因为突然升了几个阶级的修为，让他无法放过周边任何响动。
卫泉看过白鸽送来的信笺，朗声大笑，却听得人心中一沉。
“他屡次干涉赤骁军之事，是有异心。”
他年纪虽小，但已经开始接触族中事务。赤骁军是卫叔叔亲力组建，交由父王赐予称号——赤胆忠心，骁勇善战。
洛天炽低垂眼眸，“怪我，引狼入室，害了你。”
“不要这样讲，是从一开始，他就把你我都骗了。”
“阿炽啊，你真是太善良了。”卫泉又长叹一声，“我希望千常能像你一般温柔待世，可又不想他如你这样心慈手软，茫茫江湖侠客浪客，是人是鬼，就连我俩也不能分辨啊……”
“所幸我们最后还是有所觉悟。”卫泉一顿，转而似是有些释然，“鬼巫族的未来，就让晚辈们铸造吧。”
悄然绕到草丛后的洛千常止不住地颤抖，这一番话不管怎么去理解，都像极了是在交代遗言。
“就当是还债了。”卫泉举杯，“来世再共筑盛景。”
杯盏清脆的一声响钻入耳膜，竟将他吓得不轻。足下落叶碎裂的动静引来两人注目，对视之际，他明显看见了卫叔叔的惊诧，以及父王脸上的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