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是二三年前才开始在千岛县流行起来的,价格相对于目前的收入来说,还是相当贵的。一般能看得上眼的,差不多都要五六百一套,相当于普通人三个月的工资。花三个月的工作去买一套只穿几个小时的婚纱,大多数人不会那么大方,所以一般都是租的,也有问买了婚纱的亲戚或者朋友借的。反正租的也是别人穿过的,那借用自然也无所谓了。
这也就显得姚惠女这套买来的婚纱是那么的稀罕了,不过因为传统思想的影响,本地女孩有穿婚纱结婚的,大多数会选择红色、黄色或者粉色的婚纱。白色对于大多数人,特别时长辈们来说,出现在婚礼上还是非常忌讳的。所以姚惠女的婚纱虽然好看,伴娘中也有尚未结婚的,但是问她借用的却没有。
“白色婚纱是表示新娘子是洁白无暇的,忌讳什么呀?”另一个伴娘是姚惠女的同学辛晓洁,她初中毕业原本是回家了,没想到回家当年的春节,父母就要帮她想看对象,说是说好了就定亲,一年后就结婚。婚龄没到没关系,生下孩子再领结婚证也行。结婚证最主要的作用是给孩子上户口用的,其他没啥用。都是一个地方上的人,谁还敢赖婚不成。
辛晓洁一听这话就懵圈了,按照父母的安排,那她不是要十六岁订婚,十七岁结婚,十八岁就要生孩子了?十八岁啊,她那些上高中的同学还没参加高考吧?这么一想她怎么甘心留在家里,过完年就打包了几件衣服,在小学男同学的帮助下,坐他家船去了宁波。
在宁波待了一年多,在父母的再三认错,并且保证在二十五岁之前不把她嫁掉的承诺下,终于回了家。但是回家也并没有留在西华乡,而是在听说了千岛大酒店被承包,开始重新招工后,来到了海礁镇。凭借她在宁波的工作经历,顺利进了千岛大酒店当服务员。
到现在也有了四五年了,加上在宁波也工作了一年多,也算是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了,所以对于白色婚纱早就认可了,因此耐心地解释道,“这要是换成了红色才糟糕呢,听说红色的婚纱在国外是二婚或者寡妇才穿的,你怎么想的啊?”
“可是看着总是觉得膈应,跟孝服一样的颜色,真是的。”表妹还是不能认同。
“那你结婚时不想穿婚纱吗?”辛晓洁好笑地问表妹。
“穿也要穿红色的,我要是敢穿成这样嫁去婆家,我婆婆非用扫帚把我赶出来不可。算了,我们岙里人,还是不赶这种时髦了。”表妹坚决地摇摇头。
伴娘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也有赞成表妹的,也有说表妹人小心老,是个老古董的,也有说学外国人丢了自己国家的风俗习惯不好的,大家一边聊着天一边就帮着姚惠女穿好了婚纱。要说这十月份的天气还真是不错,加上又是大中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姚惠女穿着露肩的婚纱也不冷,倒是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
车子到了车站就停下了,从车站到之华酒店的这段路,众人打算走过去。这么好看的婚纱,不显摆一下怎么甘心,这又不是能天天穿的衣服。
阮惠婷借口不能抢了新娘的风头,所以今天穿的一件风衣式的两用衫,下摆一直到大腿那里,她也没有系腰带,很宽松休闲的样式。其他伴娘的衣服也都一般,只有辛晓洁,此刻穿的是一件绛红色的格子长袖连衣裙,包包里则装了一套过时的旧衣服,说是陪新娘站在酒店门口收红包穿得太差不好看,所以这个旧衣服等一会儿喝酒的时候再换上。
阮惠婷开始完全不能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在酒店大厅看到了包晓虹的时候,才将辛晓洁这完全不通的话抛到脑后。赶紧跟包晓虹打了招呼,知道她今天是休息日子赶过来帮忙的,便送了她两包喜糖。
包晓虹和楼春萍从来就不对付,说是过来帮忙,但是能躲懒她也不想太勤快,又不是她的客房部的事情。不过是新人借了客房部的一个房间,她不放心过来看一下而已。
此刻知道结婚的是阮惠婷的大哥,又拿了两包喜糖,加上姚惠女身上的婚纱也让她羡慕,所以就合阮惠婷站在一起聊起了天。正巧辛晓洁过来让阮惠婷帮忙看一下她的包包,阮惠婷又想到她刚才的话,忙问包晓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包晓虹想了想一笑:“你嫂子的那个同学估计是大岙镇上的,他们那边结婚要闹伴娘,而且闹得比较厉害,也相当离谱。”
“我们这儿也闹伴娘啊,你看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现在就到处开始找雪碧可乐了。”阮惠婷还是不解,闹伴娘无非就是多灌酒,现在也不知道谁又出了一个损招,伴娘不喝酒可以用雪碧可乐代替。一开始伴娘们还挺开心,不管怎么说,雪碧可乐总比酒要好。喝了之后才明白,这雪碧可乐比酒更厉害啊。酒的话酒量好点的伴娘,一般能撑个三四桌。可是雪碧可乐的话,一桌就能直接让二三个伴娘啥都喝不下去了。
“你不知道,大岙镇那边闹得更出格呢。”包晓虹笑笑说道,“喝酒喝雪碧还是小意思,什么蛋糕糊伴娘的脸,在伴娘脸上贴小纸条,让伴娘脱衣服,说是一件衣服可以免一杯酒,这些还是小意思呢。最可恨的就是有人将生鸡蛋扔进伴娘的衣服里,然后用力一撞,鸡蛋液在身上流动的感觉,你是不是想想就寒毛竖起来了?”
阮惠婷果然打了一个寒战,摇头道:“这闹得也太不像话了,难道新郎家里人不阻止吗?”
“怎么阻止?一代代都这样传下来的,你要是阻止了,那不是给全村全乡的人没脸么?所以在大岙,一般没有男朋友的女孩都不去给人家做伴娘的,吃了亏都说不出口。有男朋友的话,闹得过分了男朋友出面阻止就没人说什么了。”
阮惠婷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所以这也是女人一定要结婚的原因之一么?”
包晓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的,没错儿。”
然后两人相视一乐,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阮惠婷的目光突然无意间瞄到了庄宗盛,他正站在楼梯口,旁边站着姚惠女的大哥,殷勤地递着烟,一边跟他说着什么。
阮惠婷皱了皱眉头,原本她觉得姚惠女把酒席定在国庆也好,阿爹不在家,省得到时候给他添堵。当然,也有可能阿爹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故意避开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避国庆也比避春节要好得多,那可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她怎么放心阿爹一个人在外面。
可是没想到庄宗盛来了不算,看姚家大哥的殷勤劲儿,这是把庄宗盛认成了他们姚家的亲家了?真是有奶便是娘、臭不要脸的一家人。
因为吉时的关系,姚惠女在酒店门口只站了半个多小时就要上去了。阮惠婷看着自己脚边一堆的包包,外加礼品,只觉得头疼。酒店今天是试营业,加上餐厅就在二楼,所以并没有开通电梯。但是新人的更衣室是在六楼啊,她一个人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拿上去啊?
想着,她四处看了一下,想要找几个人帮忙。没想到伴娘早就一窝蜂拥着新娘走了,阮惠婧这个没眼色的自然也不会留着。至于伴郎,他们肯定是等在二楼的,再叫下来更麻烦。无奈之下,只好接受包晓虹的好意,让她和前台的一个女孩儿帮着把东西拿到了六楼去。
到了新人更衣室一看,阮惠婷险些没气死。在家时躲得无影无踪的阮平杰,这个时候居然躲在更衣室里面在拆喜糖,把每包喜糖里面的大白兔奶糖都挑了出来。
阮惠婷气不打一处来,一步上前就拍向他的后脑勺,一边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好好的,你把奶糖挑出来干什么?”
包晓虹也说道:“就是啊,喜糖都是有数的,你挑出了一个二个的,那数字就不对了,这不吉利啊。”
喜糖一般都是八颗一包,挑出一颗成单数了不吉利,挑出两颗成六颗了则会被人笑话太小气。当然啦,你要是放的都是巧克力、怡口莲、酥心糖那种高档的糖果,那六颗也是没问题的。只不过,有几家会这么豪气呢?
阮平杰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委屈地说道:“我管他吉利不吉利,我挑出大白兔奶糖是给二姐吃的,我二姐就喜欢这个糖,其他的她都不要。”
包晓虹看了阮惠婷一眼,笑道:“没想到你弟弟对你还挺好的。”
阮惠婷想了想,有点知道原因了,应该是为了上午宋蓁蓁过来闹腾的事情。她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没好气道:“你有这个胆子,上午怎么就躲起来了?把喜糖都拆了,你也不怕姚惠女知道了找你算账。”
“不会。”阮平杰满不在乎地说着,一边将他在拆喜糖的纸箱盖子一合,得意道:“你看见没?这是给她家亲戚的,她绝对不会来骂我。你是没看见姚惠女看见她家亲戚时的样子,最好连口茶都不要招待他们才好呢。把庄先生送过来的茶叶都收起来了不算,连阿姆买的茶叶都不肯拿出来,找了几包立夏煮茶叶蛋剩下的红茶泡给他们喝的呢。还说是庄先生台湾带来的,笑死我了。哦,对了,还让我去灶台给泡的水,桶装的水都不给烧。”
阮平杰说着话,手下一刻都不停,边挑边说道:“你放心,一会儿挑好了我带出去,到家了再给你。省得被发现连累你,反正我是不怕的。”
阮平杰其实还想着,就宋蓁蓁这只母老虎,除了他二姐,谁来也降不住。所以他要是真的跟宋蓁蓁结婚的话,以后仰仗他二姐的时候多着呢,马屁一定要先拍好了。而且用阮平庄的东西拍马屁,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抓住才是可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