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后唐末年,辽太宗接受石敬瑭的请求,协助他建立后晋取代后唐,以获得燕云十六州与后晋的臣服。不久又南征中原,灭后晋以建立辽朝。至此辽朝与中原的外交关系转为辽朝居上,中原臣服的状态。但因为辽朝内部争权不断,国力一度衰退,双方退回到对恃阶段。辽世宗时期是辽的全盛时期,经过充分准备之后,再度发动南征,率辽军直逼北宋的澶州。最后订立澶渊之盟,辽朝索得岁币后退兵,相约各守疆界,互不骚扰,成为兄弟之邦。从此两朝和好达一百二十年之久。
当大姐自尽消息传到宫中时,我一个人在冷风中呆坐了许久。
阿耶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被选为嫡长公主的驸马,只是他唯一的遗憾就是身下只有三个女儿,不得不收养侄子来继承家业。
“你比你两个姐姐强很多啊!”阿耶看着整洁干净的书房赞叹道。
阿耶一向与汉臣交好,虽然他读书不多,但也附庸风雅在家里弄了一个书房。他平时不用奴婢打理书房,而是让我们姐妹三人来收拾。大姐出嫁后是二姐,二姐出嫁后轮到了我。
“你大姐心浮气躁,每次都是胡乱擦一擦就完事了。你二姐呢爱耍滑头,表面弄的不错,但边边角角都是灰,唯有燕燕你做事认真仔细,这屋子一尘不染不说,书还能分门别类摆着,就连砚台和毛笔都刷的干干净净。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可真是不多啊!”阿耶夸起人来从来是不遗余力的。
“一室之不治,何家国天下之为?”我笑嘻嘻地扑到阿耶的怀里。“阿耶,你别小看我哦。”
其实我这样努力做不仅是出于习惯,更是想让阿耶开心一点,毕竟两个姐姐嫁人之后过的都不太好,这让阿耶的心里相当的难过。
大姐嫁给了小舅舅罨撒葛,这本来是她能得到的最好姻缘,罨撒葛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出生不久阿娘就去世了,上上下下都很疼他,养成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在大舅舅登基的第三年,他居然与李胡家的堂兄耶律阮搅合一起密谋造反,一同参与进来的还有耶律阮的哥哥耶律喜隐,我的二姐夫。
大舅舅气坏了,可是他没狠下心来处死自己的亲弟弟,只是将罨撒葛发配边关,对耶律喜隐和耶律阮也是如此处置。只可怜我两个如花似玉的姐姐都随各自夫君一同发配,去吃些苦头了!
“燕燕将来可得挑个好夫君!”阿耶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萧家只和耶律家联姻,这是多年的规矩,契丹自立国以来,耶律家族内部就一直陷入争权的内乱,多年来没有停止过。我要嫁给谁才能永保平安、荣华一生,这还真是一个未知的赌局。
大姐二姐都是十二岁就出嫁,而我是十六岁时才接旨进宫,等待我的是二十二岁还没娶亲的新任皇帝,我的表哥明扆。
这是阿耶为我谋划的最好婚事,可惜他在第二年时就在随明扆打猎途中遇刺身亡,没能看到更好的我。
后来我曾怀疑过其实杀手并非冲着阿耶,而是冲着明扆,甚至怀疑是不是明扆狠心自断臂膀。因为最后杀死阿耶的罪名先是落到了阿耶养子萧海只和萧海里身上,后来查出高勋和女里这两个人也参与其中。于是这四个人均被处死。
我想不通萧海只和萧海里为什么要谋害阿耶,已经成了北院枢密使和宰相的阿耶飞黄腾达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高勋和女里就更没理由了,明明这两人是和我阿耶一样拥立明扆称帝的功臣,明扆已将高勋封为南院枢密使,他们这样做的动机又在哪里呢?
正常来说我是不会想到这些的,是明扆一点一点教会我思考的。
“真好啊,可惜就是来的有点晚了!” 明扆亲吻着刚出生的大儿子口中喃喃道。
“怎么会晚啊?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我还会为你生很多很多孩子的。”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明扆望着我笑了,他的笑容隐隐带着一丝悲哀,我的心咯噔一下。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明扆寿元有限,陪不了我太久的。
明扆的父母当年在火神淀被害时,三岁的明扆被藏在柴堆里才逃过一劫,却也因惊吓患上了羊羔疯,大舅舅登基后将他收养在宫中,尽管进行了一番调养,他的身体一直是不好不坏。大舅舅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只和酒亲,对任何人都不冷不热,每天就是打猎喝酒睡觉,一不顺他心意就乱杀人,明扆能在后宫安安稳稳的活下来还登上皇位并不容易。
“我要是死那天,一切都得靠你了,燕燕,你得努力成为我。” 在又一次犯病之后,明扆郑重地对我说。
是的,嫁给明扆之后,我要做的不仅是拼命为他生孩子,还要学会成为一个皇帝。
“不用汉人,咱们跑不快,全用汉人呢,咱们就失了根本。让汉人出谋略,军权还是要交到咱们契丹人手里。”明扆将朝中人才安排的妥妥当当当。“我这次问罪韩匡嗣,等你以后就可以重用韩德让,他一定感恩戴德,死心塌地。耶律斜轸生性聪明机敏,又是你的侄女婿,也会对你忠心耿耿的。至于耶律休哥,他你不用担心,他是天生的将才,只要让他打好仗,一定不会起异心的。对于他们三个,一定要多施恩惠。”
“那你明年还要去打中原吗?”我有些不安地问明扆。
“就是我不想出兵,怕那边也是要打过来的。” 明扆叹了一口气,“那赵家皇帝可不是当年的石小儿,咱们要不是早早得了燕云十六州,怕是有灭国之危。打仗也是好事,不给这些宗室找些事做,怕是又惦记着我这位置了。”
我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一边在心里默默琢磨着。
“对于宗室要防,不到万不得已别杀他们。毕竟都是手足。” 明扆下达了将罨撒葛和耶律喜隐召回的旨意,又补充了一句:“汉人讲究仁慈,都是同族中人,只要以后能安分,还是留着好,”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能把两个姐姐接回来当然是件好事,如今阿耶不在了,我身边的确想要亲人来说说知心话。如果她们能够帮我一把,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我想的太美好了,现实却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燕燕真是嫁的好啊……”二姐拖着长长的尾音,阴阳怪气的说着。
“你我都是嫁给舅舅,难道坏吗?”大姐的声音硬的像石头。“皇后娘娘,先夫在归途中病逝,他的两万军队交与我手中。罪臣愿去西北驻守,为娘娘分忧。”
“大姐,你居然甘……?”二姐不可思义地叫了起来,她勉强咽下到嘴边那个“心”字,狠狠地咬了咬嘴唇。
论起地位尊贵以及关系远近,罨撒葛才是皇位理所当然的继承者,大姐的坚毅和果断也不在我之下,只是现在罨撒葛去世,他们也没有一儿半女,大姐就是想要和我争什么也没太大意义,还不如趁机要了兵权,在边关做个主帅。
“又有了?真好。”临行前,大姐看着我微微隆起的肚子,轻轻说,她的眼神中有一丝落寞,然后策马扬鞭,带着大队人马奔向了远方。
二姐并没有来送行,喜隐不是一个省心的人,即使我一再看着二姐的面子重用他,他还是惹出祸事来。
“娘娘,求求您了,放过喜隐和留寿礼吧!”二姐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放声痛哭,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敢叫我的小名了。
我嫁到宫中第七年时,膝下已经有了两子一女,二月初五那天,明扆诏集史馆学士,下旨称此后凡记录皇后之言,“亦称‘朕’暨‘予’”,并“着为定式”,军国大事也都只让我一个人召集大臣们商议,得出结果后对他说一声就行了。换句话说,现在的皇帝其实就是我。
“喜隐一而再再而三地密谋造反,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只是将他囚禁在祖州,留寿礼不说替父思过,还串通汉人降卒试图自立为王,杀他是宗亲们做出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说完这些话,我径自起身走了,留下二姐一个人在空荡荡地宫殿中发出野兽般的哀鸣。
一下子失去丈夫和儿子,这是很痛苦的事吧?两年之后,当二十九岁的我得知明扆在行宫驾崩的消息时,我心如刀绞。但我不敢表露出半点软弱的样子,如何将二百多位虎视眈眈的宗亲压下去才是我首先要面对的难题。
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想要我命的是二姐。
我愤怒地将二姐端给我的毒酒摔在地上,从南边进贡的精美瓷杯碎了一地,酒色微微发绿,如同二姐此刻的脸色,在火把的映衬下显的格外诡异。
“为什么?为什么?”尽管我心里明白,可还是愤怒地问出这句话。
二姐只是笑,她笑的浑身抽搐,瘫软在地,嘴里冒出一丝丝鲜血。
母寡子弱,主少国疑,族属雄强,边防未靖,我花了十年时间和宋国开战,终于在维持宋辽之间旧有的疆界的同时,还得到宋国每年向辽国提供三十万金帛的承诺。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喘口气时,大姐却又在边关自立为王。她这是图什么呢?她后来改嫁的韩将军也战死了,身下也一直没有孩子,自立为王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别杀她了,关起来好了。”此时国内军政大权都已掌握在我手里,没有人敢质疑我的决定。
我并没有想杀大姐,可是她却自杀了。我轻轻展开她给我留下的信,一遍一遍读着上面的话:女儿家是颗菜籽命,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燕燕,姐姐不甘心啊。
我没有大姐驰骋沙场的武艺,也不及二姐为人处事的精明,也许她们认为现在的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只是因为我嫁给了明扆吧?我苦笑着摇摇头,将信放在跳跃的烛火上,看着薄薄的纸张一点一点化为灰烬,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