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三集
谭伦说赵贞吉没给自己交底,赵贞吉也一点儿没含糊,想也没想张嘴就开始忽悠,“我现在就给你交底!第一,倒严就不能牵涉皇上,牵涉皇上就倒不了严,还会牵祸裕王他们。不为你我安危想,为裕王爷、徐阁老那些朝中砥柱想,我们也万万不能有一个字牵涉到皇上。”赵巡抚嘴上说交底,可还是一样的老调重弹、了无新意,拉大旗作虎皮,忽悠谭大人说什么,“为裕王爷、徐阁老那些朝中砥柱想”,其实心里想的全是自己的安危。倒严就不能牵涉皇上,牵涉皇上就倒不了严,这不仅是清流的共识,也是严党的共识,更是大明朝最大的国情,清流越是投鼠忌器,严党就越会把事情往道长身上扯,最后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其实倒严就是个伪命题,严党能够把持朝政20年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道长的支持,只要道长不想倒严,严党就绝对不会倒,清流再怎么折腾也是做无用功,除了送人头没有任何的意义。
严嵩深知这一点,所以二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地替道长遮风挡雨,脏活累活全干、黑锅骂名全背,睡觉都要睁一只眼,一两银子才能分6钱,这还是严党上下这么多人一起分的,跟严阁老比起来,这996确实算是福报了;徐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每天都踏踏实实地在内阁安心摸鱼,嘴上说倒严那是哄裕王玩的,能不能倒严那还得听道长的。而且徐阶自己位置摆的很正,虽然是给裕王当老师,但归根结底自己还是道长的人,徐阁老这辈子能把道长一个人给伺候明白了,就已经殊为不易了,如果还想再博一把连庄,那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两朝开济老臣心毕竟可遇而不可求,一招不慎,弄不好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赵贞吉这个底交的毫无诚意,谭伦也没计较,平静地问了句,“第二呢?”赵巡抚没有直接回答,却突兀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胡汝贞这个人怎么样?”职场之上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尤其是涉及到对他人的评价,更要慎之又慎,而胡宗宪不仅是领导,更是赵贞吉二十年的知交,虽说上个月俩人因为矛盾闹掰了,可这人与人之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更何况赵贞吉此刻问的是“胡汝贞”不是“胡部堂”,用表字代替官衔就已经在暗示谭伦了,等会评价领导的时候最好中肯些,尽量以建设性意见为主。谭大人自然听出了赵巡抚的弦外之音,尽管内心深处对胡宗宪颇不以为然,但台面上总还要讲几句片儿汤话,略一沉吟便淡淡地答道,“还算谋国之臣”。前面“清除奸党”的话言犹在耳,转眼却要亲口夸赞奸党最得力的核心骨干,尤其这人还跟自己不太对付,谭大人这话夸的确实违心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胡宗宪这样的仅仅是“还算谋国之臣”的话,那谭大人您这样的又算什么呢,怕是连理学之臣也算不上吧。
赵贞吉又说道,“就是倒严,也不能一篙子打倒一船人,像胡汝贞这样的人我们就得保。还有那些名义上依附严党的人,其实都是皇上看重的人,我们都得保,不保他们,反而抬高了严党。”倒严不但不能牵涉道长,还要把胡宗宪一起保了,准确的说,凡是道长看重的人,一律要保。大明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这是道长的原话,总不能人家胡宗宪在前面剿倭寇,你清流在后面剿胡宗宪吧,何况收拾胡宗宪有的是机会,但今年年底必须把倭寇给平了,孰轻孰重不言而喻,这就叫讲政治。名义上依附严党也好,实质上依附严党也罢,保与不保看的全是道长他老人家的面子,至于说一篙子打倒一船人,会不会抬高严党不好说,但一定会给赵巡抚添不少麻烦,所以此路不通。
谭伦是裕王的门人又是案子的领办,手下有海老爷和王用汲这些帮凶,上面还有高拱、张居正罩着,谭大人若是铁了心要趁机清除奸党,赵巡抚能拦得住嘛,既然明知拦不住那为何还要拦呢,不如先把规矩立清楚,尽量保护好自己才是正事。倒不倒严是态度问题,如何倒严是技术问题,只要赵贞吉态度没问题,剩下那些技术问题一切都好商量,何况赵贞吉要保的人,本就是道长所看重的,谭大人自然不会去触这个眉头,所以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自然该保阿!”
谭大人既然爽快地答应了要保胡宗宪,那有些事儿赵巡抚可就要跟你好好聊聊了,“今年五月毁堤淹田的事情,就一个字也不能问。那件事情是胡部堂结了案上报给皇上的,其用意也是不愿搅乱朝政,这件事如果像那个海瑞那样穷追彻查,就会牵涉到胡部堂,就会牵涉到皇上,这是第二条。”又是不能牵涉皇上,又是要保下胡宗宪,赵巡抚说了半天全是虚的,摁死海老爷,把毁堤淹田的盖子盖住,这才是实的。赵贞吉前阵子刚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了徽商,这才坑完人,就跳出来嚷嚷着要力保胡宗宪,不得不由衷地赞叹一句,这理学之臣端的特么是个人才。该坑的时候就坑,管你是顶头上司、还是二十年的知己,照样斩尽杀绝;该帮的时候就帮,即使你身为奸党骨干、还跟自己撕破了脸皮,一样拔刀相助,这就是赵贞吉,一个无比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谭伦前面答应的太痛快,想不到赵巡抚这第二条里还夹带了点私货,略一沉吟还未开口,一脸正气的赵贞吉便接着侃侃而谈,“这第三条嘛就牵涉到我自己了,看了上谕,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会让我兼领织造局的差使?北御鞑靼,南抗倭寇,今年都指望着卖给西洋的五十万匹丝绸,为了军国大事,我必须以半价收购桑农的生丝,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你就不能再掣我的肘了。”正所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既然牵涉到赵贞吉的只有这第三条,那前面这两条自然就是谭伦的事了,赵巡抚只负责苦一苦百姓,至于要不要清除奸党,具体又该如何去清除奸党,那就是你谭大人该操心的问题了。反正赵巡抚事先把规矩都说清楚了,不能牵涉道长、该保的人要保、毁堤淹田的事儿一个字也不能问,剩下的事儿,既然谭大人你是领办,那你就领着人去办吧。
看了上谕的赵贞吉确实有些意外,万万没想到,道长竟然要亲自盘问杨金水,还顺手把织造局、针工局、巾帽局、尚衣监诸宦官奴婢的罪都给定了。先前杨公公在杭州疯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宫里有啥表示,可赵贞吉前脚才把海老爷的口供递上去,这圣旨后脚就到杭州了,赵巡抚搞了一次火力侦察,却害的一群公公惨遭池鱼之殃,人家这群公公招谁惹谁了,这不是倒霉催的嘛。最可气的是,这赵贞吉竟然还舔着脸,用一副过来人婊的语气叮嘱谭伦,“今年五月毁堤淹田的事情,就一个字也不能问”,赵巡抚你主办的时候,海老爷想怎么问就怎么问,你不但不拦着还帮忙往上递口供;等到谭大人领办的时候,就一个字也不能问,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堪称双标届的一股清流。
北御鞑靼,南抗倭寇,明明国库亏空,道长却还要秀一把双线操作,端的是艺高人胆大。今年死也要死出五十万匹丝绸来,这是道长钦定的任务,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现在内阁是徐阶当家,赵贞吉自然要尽心竭力地为老恩师分忧。跟理学之臣相比,小阁老的操作明显就属于先天智力缺陷外加后天猪油蒙了心的那种,严世蕃背着诛九族的罪名,扒了新安江的大堤,最多也就能淹九个县,实际才淹了不到两个县,折腾了半天差点没把亲爹给坑死,还没捞到钱;赵贞吉打着军国大事的旗号,再随便担点儿骂名,就能名正言顺、合理合法地半价收购桑农手里的生丝,薅全省桑农的羊毛去补国库的亏空。赵巡抚无非是苦一苦百姓,担一担骂名罢了,却能为道长分忧、为老恩师徐阶解难,更是解了国库亏空的燃眉之急,别说挨骂了,就是挨顿打也值了。
其实半价收生丝还是郑泌昌原创的办法,只不过新政策还没来得及推广,郑大人就落马了,赵巡抚只能算是薪火相传、拾人牙慧罢了。说来说去,最倒霉的还是淳安、建德的父老乡亲,就因为改稻为桑的国策,平白无故糟了水灾跟瘟疫,好不容易才保住了田地,官府又让他们借粮改种桑田。百姓本来就信不过官府,都不愿意借粮,可架不住海老爷一顿激情澎湃地忽悠,这才借了粮改种了桑田,结果第一茬生丝刚出来,官府又要半价强行收购,这不就是组团忽悠外加套路贷嘛,真不带这么玩人家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赵巡抚坑爹海老爷也坑爹,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淳安百姓要骂娘,不仅要骂赵贞吉的娘,顺便也要问候一下海老夫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