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沫儿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中。
她坐起身环顾着漆墨般的四周,一种不祥的预感促使她拉开卧室的门冲了出去。
清寂幽长的客房长廊内空无一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冷沫儿的心底被不断放大到无法呼吸,逐渐窒息出一个残酷的现实。
宛轻若,再一次消失了。
她开始在长廊内奔跑,颤抖着手打开一道又一道客房的门,接着又重新跑回到后车厢的卧室里,拼命拍打推拉着书架的那道门,然而它却毫无反应的对她沉默着。
她颓然呆立在那儿,痴望着那道门,茫然而恐惧。
听到慌乱的脚步声,秋雨和舒云也同时冲了进来。见她光着脚,穿着白色的睡袍站在书架前神色茫然,秋雨一把捉住了她。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充满泪水和孤立无助的脸,他心头一紧。
“你......你怎么了?”他不确定道。
冷沫儿“哇”地一声哭出来,一边抹着满脸的泪水一边无措的摇着双手:“轻......轻若姐,我醒过来,可我还是我,她......她又不见了。”
秋雨面色一沉,不甘心地扣紧了她的肩:“你说什么?你......你真的是沫儿?”
冷沫儿抬起布满泪水的脸,拼命地点头。
一道闪电将秋雨淬然击倒在书架的那道门上,他脑海里不断翻涌出宛轻若昨天夜里的那些奇怪的表现,耳边忽然就响起在别墅的那天晚上,她轻如微风拂过的那一句:“我该走了......我心里,已经没有执念了。”
他倚着门,无声地滑落到了地面上,万念俱灰。心底里想要妄图抓住和心存的一丝希望,顷刻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任凭冷沫儿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最后抱着膝蹲在他身边泪流满面,秋雨的脑中却是空白一片,什么都听不到了。
黑的夜是如此的漫长,长到秋雨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长到连那悄然而至的白日都恍若成了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他就在这样在漆黑的暗中呆坐着,凝视着夜的深处。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宛轻若紫裙翩然,凝眸浅笑着,轻轻推开了他身后那道幽暗的门,缓缓向他走来。
他伸出手,想要努力地抓住她。然而轻轻一触,那道光影却如云烟般,迅速地消散了。
.................
诗然匆匆迈进门。
见到呆坐在地上已经失了魂魄的秋雨和紧紧依偎在他身边的冷沫儿,诗然心内种种的疼痛和无奈,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舒云拥着冷沫儿,不断地安慰着她:“没事的,轻若或许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舒云半拽着带走了冷沫儿。
诗然单膝蹲下来,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秋雨,拍着他冰冷的肩低声道:“哭出来,哭出来秋雨,这样你会好受些。”
泪水,顺着秋雨细腻的面庞无声地滑落下来,随着他肩头剧烈的抖动,顷刻间便汇成了两条无声的江河。随后匆匆赶到的空竹,长松了一口气。
突然,秋雨挣脱诗然的怀抱爬起来,一个疾步奔到了书桌前,完全不理会众人的劝阻和询问,在书桌下的纸篓里疯狂的翻找着。
“纸呢?”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问舒云。
舒云茫然的摇了摇头。
在确定了已无找回的希望后,秋雨一把抓起了放在桌面上的那本水墨纹的手工日记簿。
黑色的铅笔下,渐渐描画出一片灰蒙的字迹。秋雨在看过那些字迹后,把那本日记紧紧的抱在怀里,面无表情的倚坐在了窗台上。
这一坐,便是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任谁都无法将那本日记从他的怀里夺出来。
宛轻若没有再出现,冷沫儿突然陷入了昏迷中。
“情况很糟糕。”
诗然垂着头,对匆匆赶过来的诗亦和松泽明面容憔悴道:“所有的指标都显示,她身体内的各项机能在急剧地衰竭,如果轻若再不出现,我怕......她是撑不了多久了。”
四周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一片难捱的死寂中,空竹突然开口道。他顿了顿,扫了一眼齐刷刷向他投射过来的各种复杂神情:“催眠。”
“开什么玩笑!”诗然脸上现出一片失望之色。
“这种情形下,还需要催眠做什么?”
“不是对沫儿。”空竹将目光投在了秋雨身上。
“你指的是他?”
空竹点点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秋雨不再做那个梦,宛轻若也开始频频出现了消失现象,最严重的一次是在钟见自首后不久。”
“这能说明什么?”
“八年来,她一直出现在秋雨的梦里,就必然有她出现的因由。”
一片茫然和寂静中,大家都面面相觑。
空竹解释道:“假设宛轻若的出现,是由于事故发生时,人在突然濒临死亡的状态下,体内瞬间升高的生物电场将她脑电波所产生的较强磁波,携带着她体内所有的生命信息,分别记录在了和她发出同样脑电波振动频率的秋雨和冷沫儿身上,从而构成了一种无形的类似于第六感觉的无意识沟通状态。那么我认为,这或许就是一种人与魂之间互相交流最有效的途径。现在只有再回到他的梦里试试看,说不定就能证实和解决一些问题。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
诗然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在担心什么?”
“这样的催眠,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因为一旦在梦境中出现思维混乱,控制不了局面,他就会永远的被困在那里,这同样也很危险。”
“那不成!”
诗然立刻果断地摇了摇头,一脸担忧道:“这毕竟只是一种假设,我答应过轻若一定要照顾好他,就绝不能够让他去冒这个险。”
“没错,如果失败了,对他的母亲更是一种打击,她一定不会原谅我们的。”松泽明亦不无担心道。
“其实,秋雨的自我控制能力是非常强的,不过却独独对宛轻若除外。或许是因为感情本身,多多少少都无可避免地会成为每个人身上的弱点吧。”
空竹又看了一眼秋雨:“但是,他的确具备了所有受术者必备的条件。年轻,专注,智商高,想象力丰富好奇心又强。只要他肯放松下来听从指令,对我保持高度的信赖,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对于这一点,我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所以,请大家一点要相信并支持我的判断,因为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看到空竹眼中的肯定,诗然垂眸犹豫了半晌,终于站起来缓缓走到窗台前:“秋雨,空竹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秋雨怀里紧抱着那本日记,望着窗外目光呆滞,沉默不语。
诗然捉住他的肩用力地摇了摇,语气中充满了恳切与期待:“秋雨,你听到了吗?现在只有你能够救她们两个,所以你必须得打起精神,振作起来。”
见他仍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痴望着窗外,诗然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摇了摇头决定放弃了,却听到身后缓缓传来低沉的一句。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