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女人与回忆与她
书名:逆光远航 作者:顾戴吉 本章字数:7172字 发布时间:2022-02-25


我叫康如初,大家一般都叫我阿初,因为如果叫我全名,会让他们觉得是在叫一个女生。

我今年二十八周岁,是个一事无成的上班族,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仍在做着毫无人生意义的工作,生活中无数的挫折早已将我的锐气磨得一干二净,唯一的乐趣也就是在每天等着下班的时候拿出本子将脑海中偶然闪现的故事以小说的形式记录下来,虽然投稿时没有一篇通过审核,但这仍然是我从大学毕业到现在除了吃饭与睡觉之外每天都坚持的事。

直到那一天,我的生活彻底开始有了天大的改变,我终于可以不用每天一下班就只能如死尸般躺在床上发呆,然后偶尔又诈尸一样爬起来看看天上与我一样孤独冷清的月亮,接着又像死尸般直挺挺地躺回床上发呆。

那天是我的生日,为了哀悼我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二十八周年,也为了庆幸我在这个世界顽强地活了整整二十八年,我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去这几年来我除了厕所之外去得最频繁的地方。

当我来到老板的办公室时,他正打着呼噜,我几乎喊破了喉咙才将沉醉在自己呼噜声里无法自拔的他叫醒。

我递上请假条,这个臃肿的死胖子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连500度的眼镜都不戴抓起笔就签。

看着他将名字签到批准日期上,我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从十九岁起,我就致力于寻找这样一个地方:一条平静又宽阔的江,一座长达千米的桥横跨大江将两岸连接起来;桥上有敞亮的人行道和半人高的漂亮栏杆,江边有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和沿江足足几公里的游步道;游步道的两边,一边是铁与石铸成的半人高栏杆,一边是青翠的草地与幽幽树林。

在那里,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空气是清新的,路人脸上的笑容是干净的。

为了找到这样一个只在我梦中出现过的地方,五年里,我走遍无数个城市,花光所有的积蓄,直到大学毕业一无所有回到这座我出生的城市,才让我找到。正是应了这样一句话:最喜欢的不一定在眼前,最好的一定在身边,就看你有没有发现。

那一刻,我被眼前的夜景迷住了。

定雨江,曾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过的江,此刻居然就活生生地流淌在我脚下。

站在定江桥上,微凉的夜风让我沉醉,看着江岸两边,一边是深邃的老街,一边是灯红酒绿的新区,我决定,要在这里定居。

而这一定居,就是四年。

这四年,我见惯分离、听惯哭泣、受惯打击,本以为自己的内心早已刀枪不入麻木不仁,可是那天过完我才发现,原来我仍非草木仍会心痛。

就是那一天,我的生日,发生太多事情,以至于到后来,我都险些忘记那件让我如陷深渊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

趁着天晴日好、微风不燥,来到定雨江边的游步道上,初春的凉风拂面而过,我双手抓着栏杆,眯起眼睛看着江对岸的高楼大厦,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清醒很多。

在这一刻,我只想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站着、享受着。

可是无聊的老天似乎总喜欢玩弄我,就在我刚刚闭上眼睛准备好好感受这股清凉的春风时……

“嗞——”

刺耳的蜂鸣声骤然响起,让我耳膜不住收缩,刹那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恼怒地转过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源头——身后的草地上——有一个白色的方块,看过去大约只有一块橡皮大小。

我皱着眉好奇地靠近那块“白色橡皮”,并将它捡起来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这是一个让人第一眼看到就感觉无比舒服的白色正方体,边缘顺滑,其中一面镶嵌了一个同样是白色的圆形按钮,在按钮旁边另一个面有一个黑漆漆的洞,一个望进去仿佛深不见底的洞,着实奇怪。

从小就好奇心特别重的我,当然要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甚至都忘了之前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打扰了我的兴致。

我随手按了按那个按钮,却发现根本按不动,反而不知哪个面闪了几下蓝色的光。

“惊了个呆的,这是什么……”

我将东西举到眼前想仔细研究,突然有只手从背后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疑惑地转过头。

惊了个呆的,我敢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没有之一——没有!

当是时,我方体会到顾戴吉描写梦中情人时的情愫:

“这女子,生得是唇似朱砂,齿如皓月;一双盈盈丹凤眼,两弯楚楚柳叶眉;未施粉黛花容貌,琼鼻小巧朱颜俏;冰肌玉骨清无汗,秋水为神多婀娜;真个是天仙下凡,西施再世。又兼心温气润,谈吐之中顾盼生姿,颦笑之间倾国倾城;胸藏济世之怜悯,身怀救世之能才。声似黄莺乳燕,清脆圆润,闻之如清水过电,使人心跳若狂;心有慈情善念,浑金璞玉,察之若银刀刻骨,叫人念念难忘”。

眼前这女人,虽然尚无颦笑,也未曾谈吐,但就外貌上,分明就是对此的完美还原啊!

她没有马上说话,我被她的容貌深深吸引,一时之间也忘了开口。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幡然醒悟,差点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看什么呢!人家再好看也不会看上你,这不是在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么?

想到这里,我马上露出自以为最真诚的笑容,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唉,只希望她认错人赶紧离开,以免妨碍我继续享受难得的美好时光。

“呃……”她指了指我手中的白色立方体,“你手里的这个东西……”

我以为她是想问这是什么东西,便指了指脚下的草地,“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刚刚从地上捡到的,可能谁掉的吧。”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我摇了摇头,“不可以的,这是别人的东西,我没有权利把它送给你。”

她无奈地捂了捂脸,“我是说……”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说完我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唉,现在的小姑娘啊,外表打扮得倾国倾城,内心怎么就……”

“那是我的东西!”

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向前冲倒,惊愕地回过身看向她。

她满脸通红,再次向我大喊:“那是我的东西!!!”

惊了个呆的,你们有试过用尽全身力气去拍蚊子,却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吗?如果有,那么恭喜你们绝对能体会到我现在的感受。

我不知道那时我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也记不起当时脑海中的想法是什么,只记得我是苦笑着满脸通红地将东西还给她。

她接过东西,白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唉,现在的小伙子啊,外表打扮得人模人样,内心怎么就……啧啧啧啧……”

那时候的我是相当大男子主义的人,又怎能容忍被一个小姑娘嘲讽?所以感觉人格受到侮辱又无从反驳的我,一整个上午的心情都极度郁闷。

为了消除心中的不快,我跑到火锅店大快朵颐了一顿。酒足饭饱,心头也爽快了一些之后,我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走在街上,开始思忖接下来该去哪里过完我剩下的大半个生日。

无意中眯起眼瞥了一眼天空中时而被白云遮住的太阳,我咂了咂嘴,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

老实说,我不是一个非常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严格来说,我很保守也很念旧。

我的生活相当枯燥,平常有空除了去定雨江,就是到我曾经生活过的渔村走走、看看。

“其实我真的很怀旧/而且也很痛……”

听着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终于到了这个我经常来也不会腻的地方。

共和国第一渔村,桐港。

这个不大不小的渔村,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的回忆,以至于后来我写的每一个故事里,几乎都有它的影子。

下了车,对面就是我曾经就读过的小学——桐港小学。

但我没有勇气再走进去——事实上,自从三年级毕业转去镇里的小学读书后,我就一直鼓不起勇气踏进去一步。

因为在我内心深处——不论是儿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始终都觉得是我抛弃了它。

同样,这次我还是懦弱地转过身,选择了重温小时候放学回家的那条路。

我对自己懦弱的选择感到无奈,脚步却未停下。

脚下的小路在不知不觉中走完,接下来就该右转进入一条在我印象中非常沧桑的大路,但右转之后,我的双眼仿佛被一阵刺眼的光芒冲击:原本不算宽阔的大道用水泥重新浇了一遍,道路左侧的田野消失不见,反而成了一栋栋三层高的居民别墅楼,道路尽头原本是繁华的菜市场,里面有很多零食小店和早餐店,现在也已经被拆除,改成了一大片露天的平地,平地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私家车。

在这之前,我起码有大半年没来,但没想到这短短的半年里,我记忆中熟悉的地方却变得面目全非。我知道,我应该为这个陪我度过儿时最美好时光的渔村的快速发展而感到高兴。

但我就是不喜欢这样的改变。

我说过,我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我低下头,加快脚步想离开这条熟悉又陌生且憋得我胸闷的道路。

走着走着,往昔的一幕幕再次涌现心头:放学路上打弹珠、周末时从家里翻出一角一角的硬币凑起来去游戏厅打机、路过小店时一定要买一包辣条或瓜子仁、站在小店门口吃棒冰运气好有再来一根时会高兴地跳起来、周末早上同父亲一起到菜市场买菜兼吃馄饨……

童年的一切一切都在这里发生,现在却渐渐随着那些建筑的消失而变得模糊不清。

我不知道该怪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还是怪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在那一刻,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逃离,越快越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窒息时,我离开大路转进了一条小巷,所幸这条小巷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没有回头,或者说不敢回头,因为我怕我脑海中原本就模糊的场景,会因那条新路的冲击变得再也不像原来。

桐港不似一般的渔村那样所有村民都会出海打渔自给自足,它更像是一个拥有漫长码头的繁华小镇。

村子里几乎有一多半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通常出海打渔的也是他们,而本地村民更多是做些开饭店包船之类的商业性质工作。村子里小巷很多,倘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的人,很容易便会迷失在这些四通八达的小巷里。

出了小巷,我便沿着溪流往上游走。

这条小溪的源头是处于村子北方山上的桐港水库,而汇流点则是桐港小学往下不远处的内海,如果从天空中往下看,就会发现这条小溪贯穿了整个桐港。

顺着小溪,我来到了第一个路口,这里……

噢,对不起,或许是我回忆得太投入了些,又或许是我实在太爱记忆中的这个地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介绍给你们,反而会让你们觉得我的回忆无比拖沓,那么不如这些就权且不作赘述。

走过这只有百来米长却足够让我回忆一整天的小路,我来到了一个每次经过都想进去看看却每次都没有勇气进去的地方。

挣扎了很久,我终于还是抬起脚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不长的青石板路,路边有一户人家,就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而在我曾经的家对面……在我的印象中,那该是一头朱红色的双开大门。

我停下脚步,望向那头略显斑驳的大门,之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不知怎地突然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于此,我或许是个无比懦弱的人。

时间从来不会给我后悔的余地,也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有些事情必须要我自己去挽回。

可是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我都没有勇气踏进那头大门。

这次也一样,脚下这条几十米长的青石板路此刻仿佛长满了荆棘,挡住了我的脚步。但其实我知道,挡住我脚步的并非是什么所谓的荆棘,而是我那自离开这个地方整整十八年来都无法摆脱的懦弱。

我曾无数次幻想,如果我鼓足勇气走了进去会发生什么,我还会像现在这般天天在遗憾与懊悔中度过吗?可是我终究没能鼓起那该死的勇气去面对我本该面对的。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配不上她。

从二十一年前我读小学一年级刚认识她时,我就已经很清楚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在我的记忆中,那头朱红色的双开木门内有一个很大的庭院,还有三栋对那时的我来说非常豪华的房子,庭院里,有几株很大的石榴树和一口不浅的水井。

与她在她家的庭院里玩耍,是我童年时最开心的事。

但同时让我感到失落的,是我与她之间仿若天与地的差距。

她是桐港本地人,房子和庭院加起来足足有几百平,在我不算清晰的印象中她的父母都是很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而我,只是来自十几公里外一个小农村的外来者,住着几十平米的出租房,父母都是小学没毕业的打工者……

想着想着,我又感到无比自卑。

二十一年前我就配不上她,二十一年后,我依旧是一个毫无长进的废人。

就算她现在从那头门里走出来,就算她能一眼就认出我,我又有什么资格与她相认?

虽这样想着,我的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

不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已经有勇气跨进那头门,我只是……想去她坐过的地方坐坐。

从我这里过去,青石板路的左边有三级台阶建在墙上,我不知道是谁建的,也不知道建来何用,我只知道,那里是她很喜欢的地方。

小时候,她总是喜欢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捧着一本书坐在最高那级台阶上静静地读。

书、阳光、白色连衣裙和柔顺的长发,构成了我回忆里最美的她。

坐到台阶上,想象着我离开以后她一个人静静看书的样子。

我本以为,一个下午就会在诸如此类的无限感伤中度过,但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吱——”

朱红色的大门发出令人不太愉快的呻吟声,但听在我耳中,却不啻于宁静中的一声响雷。

书、阳光、白色连衣裙和柔顺的长发如情景再现般重现在我眼前。我不敢相信,在我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那个美丽身影如今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我的心情,只能以张大嘴巴的形式来告诉出现的那个人,我是如何震惊。

只是梦总会醒,真相也往往是残忍。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后悔的是,这个曾经很美的梦,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变成我的噩梦。

“呃……这位先生……”

她走近,语气很温柔,大概是想明白我为什么坐在这里。

我抬起头。

“是你?”

“是你?”

我没有想到,这个我梦了十八年的女人,就是今天上午在定雨江边将我呛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的女人。

我想,在那一刹那,我的表情一定很丰富。

但不论那时我的表情是怎样丰富,我的心情绝对是极度不好的,并且方才与旧人重逢的喜悦心情也荡然无存。

那时候的我除了之前提过的大男子主义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缺点,其中之一就是小心眼。所以未等她做出诸如嫌弃之类的厌恶表情,我就已经很干脆地站了起来,对她嘲讽地耸了耸肩,转身扬长而去。

“站住!”

她却不依不饶,想来定是被我方才无声的嘲弄气得不轻,想要再与我打一次嘴仗。

我不愿与她纠缠,径直向前走着。

“喂——你的东西!”

我脚下又是一个踉跄,再次险些向前冲倒。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我该回头吗?这样会不会很没面子?我掉的是什么东西?是真的掉了东西还是她为了骗我回头编的借口?……

我想了很多,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头。

因为我想明白了,如果我真的掉了东西又不回去拿的话,我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而事实再一次证明,我总算是在那一天做了一件没有让我后悔的事。

她的手里,拿着我的项链。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一把抢过项链,仔细检查没有损坏后细心地盘好放回口袋里。

她对我粗鲁的动作很不满意,愤怒地双手叉腰,丰满的嘴唇高高撅起。

我见到她一副准备要用口水淹没我的架势,赶忙换上笑脸,连说几声“谢谢”之后逃也似地离开——我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个臭脾气的女人身上。

离开杨梅弄后,我长长地呼了口气。但没走两步,又觉得事有不对。

那女人,身穿白色连衣裙、捧着书、想坐到那级最高的台阶上……

惊了个呆的,不会这么巧吧?

放心不下的我,决定偷偷回去看一眼。

轻声回到弄口,躲在拐角的墙后,我探出头想暗中观察,没想到……

她蜷缩在那级最高的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眼角泛光。

我看得出来,她很哀伤。

见此情景,不知怎的,我竟不受控制地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那大概是所有见到好看女人柔弱无助时的男人都会被激起的保护欲吧。

她接过纸巾,抬头瞥了我一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用哽咽的声音埋怨道:“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对……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小心眼的我此刻在面对嘲讽过我的人时语气居然可以这么温柔。

“对不起?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啊?”

我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惊了个呆的,随随便便就哭了,她不像是这么脆弱的人吧?

她再次抬头看了我一眼,满脸的泪痕让人心疼。我以为她会说什么感人至深的话,没想到她只是抽了抽鼻子,伸出手道:“再给我一张,谢谢。”

“哦。”

我再次递给她一张纸巾,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就这样尴尬地站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当我快要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时,她擦干了眼泪,收起情绪,开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哦,没……没什么,我只是迷路了而已。”

我后退了一步,“倒是你,真巧啊,哪里都能碰到你。”

“巧?”

她露出一个我无法形容的古怪笑容:“也许吧。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唔……命?”

我摸了摸鼻子,这倒是有点像街头摆摊算命的神棍的问题,“我信。不过,我从来都不喜欢被安排好的命运。”

“是么?”她轻笑一声,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气氛好诡异,感到浑身不舒服的我决定马上离开,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需要解决。

“这里,是你的家吗?”

我指着那头朱红色的双开大门,“我的意思是,你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吗?”

“是啊,怎么了吗?”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瞬间,我的手指狠狠颤抖了一下。

我脑海中闪过与她在一起那三年里所有的画面,然后,被我的懦弱逐一打散。

我曾说过,我害怕见到她,因为我害怕我还是配不上她,而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嗯?你怎么了?”

她疑惑的声音将我从混乱的心绪中拉回来,这一刻,我唯一庆幸的,就是她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至于使我卑微的自尊心受尽打击。

我换上自以为最灿烂的笑容,一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地离开,一边假装洒脱道:“没事。你家……真大!”

离开杨梅弄后,我停下了脚步,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狠眨几下眼睛将眼泪逼回去,不让自己的懦弱表现得那么明显。回头望了一眼似在嘲笑我的弄口,低眉轻声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该回去了,我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怀旧。

坐在回明州的公交车上,我戴上耳机,试图将心沉浸到那些所谓的治愈系歌曲里。

可也许是天意,原本晴好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打在车窗上,犹如打在我千疮百孔的心里。

真是世事弄人……

……

夜深了,雨却还未停,我独自撑伞走在陌巷,蓦然回想起李白的《秋风词》——“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是啊,早知会这样令我伤心,为何当初还偏要我遇见她呢……

不知不觉,我又走到了定江桥上。望着脚下黑漆漆的江面,我竟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惊了个呆的,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你会是那么轻易就不想活的人么?”

我当然不是,那么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有这种冲动?

“唔……我想我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因为我看见,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正向我撞来……

……

好了,写到这里仿佛是很俗套很狗血的剧情,但这就是事实,我永远无法逃避,更无法更改的事实。

而故事,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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