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回到茶舍没多久,一个年轻的灵差就来到这里。
她先询问了灵差的名字后就安排他去收拾桌上的茶碗,然后再让他打扫茶舍里的卫生。这新来的灵差叫萧时清,孟婆为了方便喊他的名字,就称他为“小时”,他也没什么意见,依旧默默地做着手里的事情,性子沉闷,不善言谈。她想日后熟络起来后再详细询问小时的身世,因为她在小时身上感受到了属于凡人的气息。
一个灵出现在茶舍里,孟婆把茶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所以谁也没发现那个灵并没有喝茶汤,而是打开一个小纸包,偷偷地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茶壶里,等孟婆再次出来时,那个灵已经消失了。
孟婆瞥见桌上的茶壶换了位置,便大叫着:“糟了!”
小时连忙从后面的厨房里跑出来,不知所以然地看向孟婆 ,“孟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在这里喝茶汤的那个灵哪里去了?”
小时走过去,在灵刚坐过的凳子上闻了闻,然后又在空中嗅了嗅,淡然地指着西边说:“他往那边去了!”
每个喝过茶汤的灵都会在桌子上留下一朵曼珠沙华,因为茶汤能够抽离他们生前记忆,并把抽离的记忆化成一株株曼珠沙华。茶舍里的桌子都是由吸收曼珠沙华“精气”的竹子做成,曼珠沙华一旦形成,必定会先长在桌子上。
长在桌上的曼珠沙华只有孟婆能够看到,她需要把它们收集起来,种在往生路旁。只有种在往生路旁的曼珠沙华才具有实物形态,喝过茶汤的灵必会经过往生路,能够放下生前执念的灵才能进入轮回,曼珠沙华也就随之枯萎,直至化为灰烬。一般的灵过七天就会投胎转世,因此曼珠沙华的花期也只有七天。
孟婆没有在那张桌上看到曼珠沙华,便推断,刚刚那个灵应该就是马面说的“不速之客 ”。
“小时,这张桌子上的东西先不要乱动,也不要让其他人碰。你先照看着茶舍,等我回来再说。” 孟婆匆忙扔下这句话,留下一脸茫然的小时愣在原地。
她朝着西边飞去,不远处有个身影正对着其手中的一个东西在说话,由于距离较远她只看到对方的嘴在动。孟婆趁着那个人把东西放进怀中的瞬间,猛然扯下头上的“捆妖绳”抛向他。
顿时捆妖绳已经将灵牢牢地束缚住,孟婆怕他会服毒,连忙取下头上的簪子戳进他口中找寻毒药。挑出毒药后,她顺手拿起旁边的一颗石头塞进对方嘴里。
孟婆从他怀里掏出一颗水晶石,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五彩光芒。她想不明白刚刚他怎么会对着这颗水晶球说了那么长时间,还对它摆出一副尊敬的样子,难道这颗水晶球里住着一个人?她把水晶球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观察依旧毫无所获。
正在仔仔细细地研究这颗水晶球时,阎王突然出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水晶球,捏了粉碎,瞬间化成一堆粉末。
“你……”孟婆怒目而视地对上阎王紧张的神色。
阎王仿佛没有看见她似的,眼神扫过地上捆着的灵,“就是你吗?”他蹲下身子伸手从灵的头到脚上一番查探,在对方的腰带中翻出一张被揉皱的小纸片。阎王从他嘴里拿出石头冷冷地问道:“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灵把口中的泥土吐出来后,闭口不言。
阎王把手放在灵的额头,不一会儿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为一缕白烟,消失在空气中。
孟婆注意到他的表情由担忧转为愤怒,“这颗水晶球有问题。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去龙宫的时候顺便带几颗给你。”
回想起刚才阎王的举动,她生气地哼道:“那种东西,我才不稀罕!”然后捡起地上的“捆妖绳”,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发簪,就独自离开了。
阎王顺着她的目光注意到掉在地上摔断的发簪,那是一只木簪子,发簪头端呈水滴形,上面镶嵌了一颗红色的宝石。
阎王回到大殿,心不在焉地翻阅桌子上的奏折,斜倪在宝座上突然回忆起一段往事。
那是两千多年前,阎王刚刚位列仙班,同时也是刚在地府站稳脚跟。一次他在地府四处探查时,发现了一条密道便想去探秘。密道里漆黑一片,偶尔传来一阵阵幽香,他以为这是女子的住所,走了好长时间,才看见前方有一丝亮光。
那道亮光忽明忽暗,待他走进才发现那只是一盏油灯,灯油是千年海妖的油脂提炼而成,所以这盏灯才能保持万年不灭。
一番查探后,他发现这里是一座墓室。墓室的正中间有一副棺材,棺材是用长青山上的名贵木材——龙吟木制作而成。据说长青山上的龙吟木具有灵气,把它做成棺材能保持死者的肉身不腐烂,而且还能让死者的肉身吸收龙吟木的灵气,说不定还会使死者生还,不过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龙吟木做的棺材能让死者复活。阎王观察棺木上雕刻的花纹,想推断出这是哪个年代修建的墓室,却无从可考。
他想打开棺材,看看里面到底是谁的尸骨。等他耗力把棺材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子静静地躺在里面,仿佛睡着了一般。男子的右手中握着一把古剑,左手上拿着一块红黑色的石头。阎王拿起死者手中的那把剑,剑刃在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白光,靠近手柄的剑刃上刻着“苍刃”两个字。
他放下“苍刃”时,不小心碰到了死者的左手,那颗红黑色的石头突然发出红色的光芒,慢慢地飞出了棺材停在他眼睛的上方。
在红色光芒的直射下,他本能地闭起眼睛。顿时,他“看到”一幅场景: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河水里,水已经漫过她胸前。从岸边走来一个男子,他把女子从河中拉上来,生了一堆火。男子对女子说:“雨沫,你不应该这样,人死不能复生,我希望你能坚强地活下去。”
女子盯着男子的眼睛,“华谚,活着是需要有勇气,而我现在已经没有了勇气。你不应该救我的,我的心已经死了,活着已经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
“雨沫,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华谚想了一会说道。
雨沫眼神黯然。
“我要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直到三年后,这三年里你只为我一个人活,三年期满之后,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
画面一转,另一幅画面又出现在他“眼前”:
雨沫哭着握住沾满血迹的华谚右手,她的眼睛已经红肿,躺在地上的华谚已经沉沉地睡着了,样子就和躺在棺材里的男子一模一样。雨沫哭着摇晃身边的男子,“华谚,你快醒醒啊!你说的三年期限还没到,你怎么就离开我了呢?”
并没有人回应,只有万分悲痛地哭声在山谷里回荡。
阎王睁开眼,红黑色的石头慢慢降落,他伸手接住。
在他和风信子生活的那段时光,风信子让他看过一些“史料”,有关华谚上仙与雨沫上仙的故事也慢慢想起来了。
他放好棺材,只把这颗红黑色石头带走了。出来后,他又在密道外立了一个“无字碑”,并把这个密道伪装成一个坟墓。
华谚上仙曾是天界一位智勇双全的将军。传闻在上皇帝尊掌管三界的时候,华谚的能力甚至在天启之上,但是他喜欢游山玩水,不喜功名利禄,加之性格孤僻,不善于交际,所以给人的印象比较沉闷,时间久了,他在天界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在上皇帝尊被天启杀害后,他曾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出现,就是他与天启在乾坤殿里大战,随之中了天启的暗算,最后战死了。
雨沫上仙是掌管天界“祈愿树”的一位上仙。“祈愿树”是长在天界御花园中那颗最大的古树,每三千年才会长出叶子,长出的叶子却只能维持三天,三天过后叶子就会枯萎落光。传说在它长出叶子的三天内,只要在树下祈祷,任何愿望它都会实现。雨沫上仙就是负责照看这颗古树的上仙,她法力高强,冰雪聪明,能看出人的内心善恶,所以帝尊就让她负责每个前来“祈愿树”前祈祷的人,防止出现心怀不轨之人许下违反天界律法的愿望。在雨沫上仙负责的期间,天界一直风平浪静。
有传闻说雨沫上仙爱上了魔主言哲,她曾当面对言哲表明心迹,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一天她终于忍不住去魔界找寻言哲,只为了得到确切的回复,可是那次偏偏有心术不正之人想偷“祈愿树”,正好被赏花的月神发现,这才没有酿成大错。此事被上皇帝尊知道后,帝尊大怒,下令捉拿雨沫,并要消去她的仙藉。最后在言哲的求情下,帝尊才饶了她,并下令她生生世世都不能离开“御花园”。此后,她再也没有与言哲见面。
在天界发生政变后,雨沫消失了。天启害怕再次出现偷盗“祈愿树”的事情发生,就下令将它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