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涉江湖,相约凤城
书名:起点在左,终点在右 作者:月上蜃楼 本章字数:3965字 发布时间:2022-02-25

七月中旬,太阳很愤怒,大地很受伤。只因别离,岂能不感伤!

送行的徐明月陪着走了一程又一程,在杏花沟村旁的小木桥说:“那就送到这里吧。”,结果,却一路陪着走上了盘山小路。

来到小山坳之时也说:“那就多保重吧。”,结果,却一路保重到了石子河镇上的小客运站,跟随着缓缓驶出站点的客运中巴嘱咐:“一路顺风。”,结果,连同自己也顺到了滨州县城汽车站。

当林晚枫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话,拽过徐明月迟迟不愿放手的行旅,坐上了快要出站的长途大巴车,林晚枫才敢放肆内心的真情实意,泪眼婆娑地扭头回望。

只见徐明月一手捂住嘴,一手高高举起,不停地向渐行渐远的汽车挥手致意。车站的广播里此时响起了刚传入内地不久的流行曲:————

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

林晚枫涉足江湖的第一站是凤城,之所以选择这座旅游小城市,皆因一路上看到的那块大大的广告牌:~~浪漫之都,凤城欢迎您!

林晚枫来到凤城转了一圈才发现所谓的浪漫之都,原本是因为整座小城市的房屋建造风格比较优雅、别致,加上楼龄比他爷爷的年纪还要大许多,走在林萌小道上,确实别有有一番江南水乡的韵味。

想在这个以旅游为龙头的小城市里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实属不易,能够提供的工作岗位寥寥无几。

幸好凤城这座小城市到处都是拉客仔,当地老百姓叫做“城市小巴士”,蹬着一辆人力三轮车,在车身两侧贴着醒目的广告字幕:~~ⅩX医院,专治男女不孕不育症。穿梭于大街小巷,对凤城这座小城市的各个角落烂熟于心。

林晚枫人生当中的第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便是依靠这种城市小巴士找到的,当时他正坐在三轮车上准备找便宜点的旅馆住下来再慢慢找工作,而拉客的搭客仔见林晚枫的模样像刚出来社会的雏儿,便好奇地问了句:“小伙子,来凤城干啥子啊?”,

林晚枫:“找工作呗。”,

搭客仔见惯不怪:“来凤城找工作?凤城没得有啥好工作。找工作应该去许州那种大城市比较好找。”,

林晚枫:“大叔,请问您知道这座城市哪里有招工的吗?”,

搭客仔:“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在招人,不知道你干不干得来,好累人的哟。”,

林晚枫难掩喜出望外之情:“真的吗?什么工作来的?”,

搭客仔:“送水工,你干不?挺累人的哟,不过,工资还可以,还包吃包住呢。”,

林晚枫想了想,觉得送水工不就是扛麻袋而已,对于做惯农活的人来说,难度应该不大。

便赶紧让搭客仔拉他去面试。搭客仔见这位年轻小伙子连这份送水工不挑剔,心里顿生好感,嘀咕了句:“现在愿意吃苦头的年轻人已经不多喽。”,拉着林晚枫七拐八拐来到河堤大道旁一家叫做【似水凤城】的饮用水店门前停下来,收五元车费。

这个价格佷亲民,林晚枫当时猜测着凤城这座城市的消费水平应该不高,再加上这座城市古色古香,风景宜人,很让人迷恋,对凤城这座小城市油然生起了些许好感。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周边环境,水店的老板娘便热情地出来打起了招呼:“年轻人,是来面试送水工的吧?快进来再谈。”。

一间七十多平方的店面堆满饮用水瓶,一侧是空瓶,一侧是水瓶,连站人的地方都难以找到一个落脚之处。老板娘自称姓陈,在凤城开有三家水店,【似水凤城】是其中的一家。老板娘,四十出头,一米五七的样子,微胖,一张苹果型的脸庞,配上阳光灿烂的笑容,用标准生意人的口吻给林晚枫介绍了一下工作内容和薪资:“送水工的工作是负责将饮用水送到客户家里,然后把空瓶回收,平均每天运送二百多瓶左右,没有休息,包吃包住,月薪五百。送水工特别辛苦,不知道你干不干得来?”。

林晚枫作为农家子弟,对于这种体力活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听说每个月有五百块,连想都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住宿的地方是水店的二楼,二房一厅一厨卫的格局,林晚枫被安排跟其他两位送水工住在一块,另外一间房间住着一位汽车司机和一位送水工。

水店请了一位五十多岁的本地阿姨给工人煮饭,老板娘和煮饭阿姨都住在自己家里,老板娘每天过来收一下账,其余时间都很少呆在店里。由于囊中羞涩,林晚枫第二天便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去。

早上七点二十分左右起床,洗涮一番过后,开始吃早餐,八点准时开门干活。

先出去河堤边上把那四辆三轮车开了锁,然后一人推一辆过来水店旁边放好,接着推过来一辆三轮车放在水店门囗,四个人一起装水,一辆车一次装三十瓶,叠成两层。

当四辆三轮车全部装满水之后,进来水店穿上印有【似水凤城】四个大字的背心和帽子,去墙上拿那一溜儿的四只小挎包,里面除了今天要送水过去的那些客户的联系地址和电话,还有一沓收据和一支圆珠笔。

然后去领水店提供的专用手提电话,一种没有号码卡的手机,要提前交钱才能开通使用的小灵通手机。

为了区分每个人的手机号码,在每一部手机背面都贴上了一块不干胶布,上面写有每一个人的名字。这时候,林晚枫才知道了其他三位工友的名字:~~唐进德,周向年,吕万友。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开始各自蹬着人力三轮车往自己负责的那条线路上出发。而司机则开着一辆解放汽车去水厂拉水回来送到三个水店去。

送水工这工作既枯燥乏味又辛苦,如果没有坚强的毅力和强健的体魄,一般人都很难坚持下来。加上凤城这座城市全部都是老宅,每栋房子的楼梯都很窄,两个人碰面的时候,空手的那个人只能往后退回到楼梯拐弯处才能让出位置来。

为了节省来回跑的时间,每一趟只能肩上扛一瓶,手上提一瓶,左右两手交替轮换着拿上楼去。

体力上的辛苦比较容易克服,咬咬牙撑一下便过去。但精神上的压力就没有这么容易调整好心态了,在客户至上的经济社会,掏钱的都是大爷,就是上帝。

与其说是一种物品交易,不如说是施舍关系更为恰切。动不动就甩黑脸,在家庭纷争之时撞上枪口之时还往往沦为了替罪羔羊,遇上心理阴暗的客户,令人怀疑自己究竟是乞丐还是上辈子与客户有杀父之仇。种种层出不穷的精神施暴,让送水工人真切地体验到了那股骨子里的优越感是何等的盛气凌人。

工作不久的林晚枫便明白了这月薪五百元里面根本就没有尊严可言,要么忍,要么走人,对于一个身无余粮的毛头农民工来说,还有更好的去处吗?即使再不情愿,骨气在生活面前根本当不了饭吃。

林晚枫开始想念杏花沟的青山绿水,想念清水河天真无邪的笑声,更加想念真情流露的徐明月,他适应不了戴着面具的生活,更厌恶这些说着违心的话儿,做着失德的事儿的面孔。

还是家乡的月亮比较圆,还是家乡的水比较甜,还有家乡的那些人和那些事,都无比的亲切。可是,林晚枫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和徐明月实情相告,更加不能把自己内心的苦恼吐露给徐明月知晓。

对于彼此都在乎对方感受的人来说,只想跟对方分享自己的快乐,而将烦恼留给自己,应该是人之常情。但在林晚枫和徐明月俩人这里,却是一个例外。

即使林晚枫什么都不愿跟她讲,千里之外的徐明月依然能够及时感受到林晚枫的不快乐。

都说俩人若情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话放在林晚枫和徐明月俩人身上是不恰当的。纵使相隔千万里,也无法阻止这颗不安份守纪的心时刻在思念你,不管世界如何变,始终在心里默默坚守着这份信念,你若不离,我便不弃。那怕在千万里之外,也能感触到你的呼吸;那怕在亿万人海之中,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你出来。今天的别离,只是为了明天更有默契的相遇,一个不经意的喷嚏响起,便知道你过得还算让人放心。在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里,是你,走进我的心田,还是你,闯入我的私密禁地,让我情不自禁的一抹浅笑如此甜蜜。我不会告诉你,你是我生命当中的那眼快乐源泉;更加不想让你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早已习惯了有你的影子。无论是在日常的生活当中,还是在有梦的长夜里,全部都是与你有关的信息,挥之不去,抹杀不掉。从心里,到眼里,甚至每一根头发丝,无一不满溢着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容颜会老去,活在我心里的那个人和那些事却永远青春常驻。

这便是林晚枫和徐明月俩人心头里的这份情结,生活再骨感,也不忘给它浇水施肥,添衣保暖。

而人世间最好的交流方式不是电话不停,废话不断,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距离产生美,这种美叫做相思。相思入骨则化空气,以风为媒,替彼此传情达意,在最短的时间内告诉对方:~~我在想念你,你会想我?

当然也在思念你,否则,俩人又怎么可能同频同步呢!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感应,令林晚枫和徐明月俩人之间感到既温馨又甜蜜。

也许看见满天霞光的某个傍晚触景生情想起了对方,喷嚏便会不约而至,又或者某个下雨天看见撑着雨伞的人们行色匆匆地走在大街上,而触碰到了内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远方的人儿便会断断续续地间隔几十秒打起一个喷嚏……………………

在那个大哥大是成功人士标配的年代,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比喷嚏更能拉近俩个人之间的距离。直到有一天徐明月在信中提起莫三哥病倒了,林晚枫才想自己呆在凤城这座小城市已经大半年了,连什么时候刮起了带着一丝寒意的北风都不自知,若果不是徐明月的提醒,林晚枫都忘记了家里还有年迈的爷爷和奶奶,还有徐叔和徐婶和徐明月的妹妹,还有一生孤苦伶仃,无所依靠的莫三哥,还有埋在村西侧后山脚下杏树林旁的父亲,还有杏花沟引以为豪的赵氏娘娘,还有…………。

林晚枫知道,是时候回杏花沟看看的时候了,时光如梭,岁月无情,有些人,有些事,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囊中羞涩而等待,自己能做的,唯有让自己的人生少留下一点遗憾。

林晚枫决定回杏花沟村之前的那个晚上,专程去凤城城的步行街扫了一大堆礼物回来,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给家人送上一份心意。

那怕只是一双廉价的布鞋,一套耐磨的帆布衫,也蕴含了林晚枫对家人的这番情怀。而更加重要的还是担心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永远都无法让莫三哥感受到在林晚枫的心里有多么的重敬他。

林晚枫悄悄地离开了凤城,正如当时悄悄地来到凤城这座陌生的小城市,既没有收获什么,也没有失去什么,自然就没有什么值得去留恋。

如同千万农民工大军南下谋生一样,所到之处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自己人生旅途上无数驿站中的其中一个罢了,而自己注定是这些城市里匆匆的一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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