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法不传六耳(下)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3087字 发布时间:2022-02-26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三集

 

谁都知道大明朝的媳妇儿不好做,可偏偏有一堆人挤破头非要抢着去做,徐阶想替严嵩当这个媳妇儿,赵贞吉想替胡宗宪当他那个媳妇儿,徐阶身后还有高拱、张居正在等着,赵贞吉身后还有谭伦在盼着呢。赵贞吉头上有道长、徐阶这对公婆要孝顺,身边有裕王这个丈夫要照顾,下面还有谭伦、海瑞、王用汲这一群熊孩子在拆家,而且赵贞吉还想给自己多攒点私房钱,再勤俭持家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不是,赵巡抚十根手指头上就戴了一枚红宝石戒指,实在是太寒酸了。谭大人有恃无恐地说圣意就是要清除奸党,听的赵巡抚血压都高了,赶忙又追问了一句,“还有呢?”

 

谭伦在浙江上蹿下跳地折腾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具体建树,啥成绩也没干出来还尽升官了,就算裕王那边不说什么,谭大人自己心里也虚的不行,如今好不容易捡到一个倒严的良机,管他圣意如何,谭大人这边肯定是想好好表现一番,争取要干它一票大的。此刻除了清除奸党,谭大人根本就不关心还有什么其他圣意,就算知道也不想说,索性黑着脸站在一旁沉吟不语。见谭伦不说话,赵贞吉便只好自问自答了,“还有就是要看看裕王爷这边的人可靠不可靠。严党把持朝政二十多年,扰乱朝纲、构陷忠良、贪墨敛财,为什么就一直不倒呢?因为他们把大事小事都牵涉皇上,动他们势必有伤圣名。刚才你在大堂上背读圣旨能够一字不差,为什么就没能从旨意中看出皇上的苦衷?皇上一方面说他老人家四季常服不过八套,一方面又要把杨金水押解进京,还要追查尚衣监、巾帽局?这就是告诉我们,宫里的事要宫里审,也是相信我们,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决不会牵涉到他老人家,因为我们是裕王的人,儿子不会说父亲的坏话!”

 

对道长而言,裕王身边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用看,没一个是可靠的,否则也不会特地把高拱和张居正从内阁里清掉了,至于徐阶,虽然是裕王的师傅,但归根结底他算是道长的人,否则道长也不能让他去接严嵩的班儿。所谓扰乱朝纲,就是不顾大局地一味倒严,甚至不惜让浙江乱起来,逼的道长亲自出手烧了案卷;所谓构陷忠良,就是谭伦、赵贞吉三番五次坑害胡宗宪,清流最后更是逼的胡宗宪在狱中自裁;所谓贪墨敛财,就是赵巡抚手上戴的的戒指,还有徐阁老在家乡坐拥的万顷良田。说句实在话,扰乱朝纲、构陷忠良、贪墨敛财这些事清流也干,只不过受限于在野党的身份,干坏事的机会明显要比严党少多了,再加上平日里牌坊立的高,口号喊得也响亮,还有不少倒严的人血馒头可以吃,在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群众眼中,这群清流确实极具迷惑性与欺骗性,但还是那句话,千万不要相信在野党,换谁执政了都一样,当然像清流这种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的例子也不少。

 

讲道理,不是严党故意要把大事、小事都牵涉道长,而是道长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大事、小事,都要通过严党去做,严党干了脏活、背了黑锅,总该让人家赚点辛苦钱和名誉损失费吧。至于说道长的苦衷,其实跟赵巡抚的苦衷也差不多,都是又想图个好名声,还不能妨碍他们捞钱,一边喊着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高调,一边干着悉天下而奉一人的实事,名利双收两不耽误。宫里的人还有宫里的事儿,从来都是宫里自己审,这也算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了,至于那些喜欢没事找事往道长身上扯的人,如周云逸之流,都让道长顺手给料理了,除了海老爷这种自带主角光环且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南蛮,其他人早就学乖了,这就叫幸存者偏差。

 

赵贞吉还大言不惭地对谭伦说什么,“因为我们是裕王的人”,一个山寨货一本正经地对正牌货说,咱俩都是正牌的,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无比荒谬。理学之臣您都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倒贴地去蹭裕王的热度,也不知这厚脸皮的功夫,是不是从他老恩师徐阶那里得到的真传。至于说“儿子不会说父亲的坏话”,这话也得辩证地看,为尊者讳、为长者隐,儿子自然不会数落父亲的不是,但要是不相干的人出来把自己老爹臭骂一通,当儿子的也管不住不是,比如第一集的周云逸,还有后面上《治安疏》的海老爷。


倒严就不能牵涉道长,牵涉道长就不能倒严,这是清流用一颗颗人头换来的教训,学费交的足够,印象尤其深刻。谭伦一个月前就嘱咐王用汲告诫过海老爷,小事不糊涂、大事要糊涂,投鼠还要忌器,根本就不需要赵贞吉在这里老调重弹。案子只要牵出严世蕃即是大功告成,谭大人又不是南蛮,不可能去干那替天行道、画蛇添足的事,又何来儿子去说父亲坏话一说。赵贞吉一番话说完,谭伦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赵巡抚不明确反对自己倒严即可,至于涉及到宫里的事儿,谭大人自然知道轻重。见谭伦不再反驳,赵贞吉紧走几步来到谭伦面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推心置腹地说道,“我让你领办你还心生怨意!皇上会相信你一个小小的参军,连升三级出任浙江按察使?担心我卸担子,我又是主审又是巡抚,这个担子我卸得了吗?退一万步,就算我想卸担子,你谭纶能担得起!你也不想想,郑泌昌、何茂才一门心思想把事情往宫里扯,往皇上身上扯,那个海瑞不知道轻重,四个锦衣卫就坐在那里,我们两个都卷了进去,事情闹大了,就没有退路。这一点你怎么就不能领会呢?”

 

讲道理,赵贞吉又是巡抚又是主审官的,还兼着织造局和市舶司的差事,结果案子还没审赵巡抚就撂挑子了,还点名道姓的让人家谭伦去当什么领办,自己躲起来当甩手掌柜的,这事儿搁谁身上不得多琢磨琢磨,何况谭大人本来心眼也不大。道长用人的理念非常务实,贤时便用、不贤便黜,主要看的还是人的功能性,跟信得过、信不过没啥关系,道长信得过吕芳,可一样让吕公公去守吉壤;道长信不过陈洪,也没妨碍陈公公去掌印。道长用谭大人做按察使也是这个逻辑,只要能把海老爷给摁住,连升三级又如何,所谓格局讲究的不就是花小钱办大事嘛。赵贞吉肩上的担子肯定是卸不掉的,所以赵巡抚果断决定拉着谭大人陪他一起扛,其实跟织造局买田时郑泌昌的思路一样,尽可能多拉几个兄弟下水,一起分担伤害,先把水搅浑了再说。

 

一门心思把事情往宫里扯、往道长身上扯的还真不是郑、何这一对璧人,恰恰是海老爷这个南蛮,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当着谭伦的面,赵贞吉也不方便把话说透,索性就把屎盆子扣在了郑、何二位头上。赵贞吉也是真的怕了,海老爷就这么当着锦衣卫的面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再说了,海老爷你自己想死也没人拦着,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能不能不要连累别人。赵贞吉初来浙江时便对胡宗宪说过,“功过从来结伴而行,我不求有功,无过便是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给自己留条退路,顺便拍一拍道长的马屁,这才是赵巡抚的工作目标,这一点谭大人自然是不能领会的,因为谭大人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斩将夺旗,要在浙江干一票大的。赵巡抚只求无过,想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船过水无痕、化干戈为玉帛;谭大人但求有功,一门心思要把事情闹大,翻江倒海,让大水漫了严嵩的山头。

 

赵贞吉对着谭伦声情并茂地说了半天,除了老生常谈就是宣泄情绪,说来说去都只有一个意思,无论案子最后审成什么样,绝对不能牵涉道长,这是原则问题。所以倒严也好、清除奸党也罢,赵贞吉压根儿就不想掺和这些烂事儿,但也不会刻意阻拦,至少明面上不会,但海老爷要把三个案子一查到底,这事儿谭伦必须给摁住,赵巡抚绕来绕去说了半天,其实就是在谈这件事。赵贞吉的态度明确了,谭伦心里也就有底了,缓缓地说道,“你又没给我交底,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领会。”领会是不可能领会的,因为赵巡抚从来就没想过要给谭大人交底,案子审出了毁堤淹田,理学之臣自然不肯签字;可如果案子审出严嵩父子贪墨了百万匹丝绸的大头,理学之臣就肯签字了嘛,呵呵,一样会不签的。要想理学之臣签字背书,除非这个案子按照圣意去审,当然主审官不签字也不影响卷宗上报朝廷不是,既然挡不住索性就不挡了,但先要把自己摘干净,这才是赵贞吉真正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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