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灵授课并不在室内,而是在清灵谷,说是谷,其实不过是一方灵力充沛,环境清幽渺然的一处地界。
“谷口”一方大石,上些着清灵谷三字,此,便是授课的所在。
天地之间,清风为畔,
属实是修行的好地方。
几人到时其他人早已到齐,正三三两两笑闹耳语,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天真纯粹心直口快,加之对于新环境的新奇感还没褪去,此时聊的甚是火热。直到发现谢浅等人的到来,原本的笑闹声才被一阵唏嘘取代,纷纷朝谢浅几人望来。此时他们穿的都是长灵的校服,同样浅蓝色的长袍,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谢浅一向是那种心大的人,美却从不自知,此时束着长发,再配着长灵那身冷若冰霜的校服,像极了冰峰中的雪莲,朝气又美的不可方物。
苏子雨最惹眼的还是腰上的三枚铜钱,那张笑面亦不可让人忽视。而颜改清冷孤傲,任何人事几乎都不在眼里。
一行人亦步亦趋,身上仿佛被“断袖”的标签笼罩,显得十分惹眼。谢浅淡淡扫了一眼,发现那些看过来的目光中,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在淡淡打量,有一人却很特殊,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一眼。
便是被一众人避之不及却乱点鸳鸯配给谢浅的那位既高且俊的——“良配”
谢浅撇了眼他身侧空着的三个座位,随即嗤然一笑,心说:原来在这等着他呢。但脚下却不停,与颜改几个没事人一般施施然便坐了过去。
这些混小子,仗着家中地位无法无天惯了,却不知说出的话和泼出去的水一样,想收回去,在谢浅这儿可没那么简单。
正想着,眼角余光中忽然出现一人。
众人遥相望去,只见那人粗布长衫,负手而来,袖口清风徐徐,一头银发垂落身后,眼角想是因为一直挂着笑意已然印了几道深深的纹路。
步履幽缓,体态微圆。
乍一看,就像是稻田里的农人,十分不起眼,然而,那通身的气度却让人挪不开眼睛。
“仙尊……”
众人起身相迎,显然,没有人不识,这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紫玄真人。
紫玄姓苍名玄,概因所持之剑名为紫怨,所以得了个紫玄的道号。但名声在外,这老头年余百岁,却低调自持,从未以道高于人而妄自尊大。
苍玄走近,环视众人,双手缓慢的向下压了压,笑容慈祥温善,“哪有什么仙尊,叫先生就好。”
言语间,亲切的就像寻常爷孙之间在话家常,听的谢浅都有些吃惊。不过仅此而已,他对高人什么的并不感兴趣,还不如调戏一下“美人”来的有趣。
谢浅往后挪了挪,扭头正见一张俊逸的侧脸。
冷削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下那双黑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坐姿端正,神情冷然,竟听的极其认真。
刚要上前搭话,就听苍玄的声音自远及近传来,“夜夙,你来说,南山该不该灭?”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愣,谢浅刚伸出的爪子立时抽了回来,扭头看向前面。苍老头正缕着花白的胡须,面上挂着宁静而祥和的笑,问的明明是一件生杀大事,却像是在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
不过,此题甚秒!
正自赞叹,忽觉半脸的阳光被一面黑影遮住了,谢浅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他身边的这位……叫夜夙。
就听他冷冷,道:“该灭!”
“因何该灭?”苍玄又问。
“邪。”
这次他只吐了一字。
但在场之人无一没有听懂其中的意味,短短八年提升上来的灵力,除了邪之一字确实难以解释。
但谁说解释不了就称之为邪的。
就在众人低低议论之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谷”中脱颖而出,
“我有疑!”
苍玄缕须而笑,“讲。”
谢浅转头向夜夙,道:“我且问你,何为邪?”
这货倒是有问必答,顿了顿,道:“反常。”
谢浅狡黠一笑,等的就是这句,但他听完并不答话,因为……
有些事,光凭一张嘴可说不清。
众人见他不答,都以为是犯了难,开始投井下石,“事出反常必有妖,若非仙尊仁慈,百家怎么容得下他们。”
“就算先生这样的得道之人,尚且要苦修数年,寻常人,初入止境也需十数年,南山那帮魔头若非修了邪术,怎会在短短八年就修成寻常人数十年才修来的高度。”
“大家别忘了,南山近弑神谷。”
“……”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点头赞同,似乎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越发肯定南山的邪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但,还没来得及印证,思绪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喊声打乱了,
“救命,有人要杀人啦……”
“老头,你快来评评理……”
地当中,谢浅被一剑又一剑刺的无处落脚,满地乱窜,夜夙面色冰冷,一剑比一剑急,刺的谢浅只好狼狈的向苍玄求救。只是声音没有一丝惊慌,倒像是开心极了,得意极了。
“你可看到了,我什么也没做,”谢浅哇哇乱叫,像是受惊的小鹿,死命往人身后躲,“他竟然挥剑就刺,如此霸道,还不快快拿下,救命啊……”
夜夙的剑众人皆有所耳闻,名叫赤泪,一听便是嗜血的宝剑,吓的魂都快散了,被谢浅引的更是朝众人的身侧刺个不停,等不及紫玄出手,皆纷纷拔剑应对。
清净寂然的清灵谷瞬间人仰马翻,剑光乱闪。
“不去救人吗?”
颜改安闲的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仿佛眼前混乱的场景只是一场虚幻的景象,
“救谁?”
苏子雨眼睛随着谢浅的身影缓缓移动,口中悠缓的笑道:“自然是萧兄。”
“苏公子不必套话,”颜改头也不抬,“该说的他自会说,不该说的我自不会说。”
苏子雨眉眼微弯,如此静默了许久才又开口,“……若我说,跟着他或许会有性命之忧,你可信?”
颜改停在书页上的手顿了一顿,终于抬头,自静谧的世界中望向尘世,对着那个满地乱窜的身影,忽而展颜一笑,道:
“信。”
坚毅而果决。
苏子雨不禁大笑,“如此,我对萧兄倒更感兴趣了。”
颜改嗤然笑道:“有些兴趣还是放在心里的好,不然,一个不小心,兴趣变成不识趣,可就自讨没趣了。”
苏子雨再度哈哈大笑,好在众人乱作一团,所以没人注意到他。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夜夙那柄剑上,抛开那嗜血的锋芒,单单那枚墨玉剑穗就足够众人胆战心惊了。
无端与这位煞星成了对手,分说不得,只好将矛头转向那个像泥鳅一样活蹦乱跳却毫发无损的谢浅,
“你个死断袖,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过就……就……离他近了点……,”说了一句话而已,“其他的,真的什么都没做。”
众人大骂,“该做的都做了,还说没做。”
谢浅惊疑道:“这位仁兄,还请告知,什么叫该做的?”
众人像是被这句话噎住了,三缄其口,只管乱窜。
谢浅一边跑,一边委屈哭诉,一边在心中大笑:瞧瞧,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一边又暗自惊奇,紫玄那老头打成这样了还不出手,还真沉的住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一众人打的个个灰头土脸,衣衫凌乱,眼冒杀气之时,紫玄老头终于出面终止了追斗。
一场师生初见的温馨场面终于在一片人仰马翻中结束了。
但故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最后的最后,所有人,包括坐在边上一动未动的颜改二人也一同受到了惩罚。众人恼恨之余,却也不得不遵从。
只不过受罚内容却叫谢浅啼笑皆非。
——罚抄十遍《南山异闻录》!!!